林雲:請您先跟我們的觀眾朋友介紹一下太石村村民罷官運動的始末,好嗎?
李天笑:太石村這次發生的農民維權運動和要求民主的進程,實際上在中國農民整個的維權或者是近代史上都是史無前例的。事情的起因非常簡單,也是非常普遍的一個事情,就是村民發現在前三年,他們村委會的主任在執政的過程當中,有大量帳目不清的現象,特別是他們三千多畝地,兩千多畝被出讓出去以後的款項,上千元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林雲:不是上千元,好像是上億元哦!
李天笑:涉及到兩億元,但實際上是出租土地的上千元不知去向。另外還有大吃大喝啊,用私人的關系來侵占集體利益等等,這些所有的事情使村民感到非得要罷免他不可。因此四百個人就聯名寫信,根據村民組織法第十六條,向番禹區委提出動議。7月29號提上去,一個月以後,番禹區委否定了這一點,說你們這個是不合法的。實際上農民完全合法的。
在這個情況下,番禹區委不斷派人去想把帳本拿出來,到了8月16號發生了武裝警察沖進村莊抓村民,在這個過程當中還不斷的威脅村民。到了29號,村民得到消息說罷免動議是不合法的以後,非常氣憤,就開始絕食,在絕食當中區委又不斷的抓人,同時對很多年紀大的人采取殘暴的作法,使得村民愈來愈生氣。
後來由於各種原因,使得區委感到農民實際上是合法的,他又改變作法,要農民重新登記他們的簽名,最後在9月11號同意讓他們罷免;但是到了12號又出爾反爾,突然又派了大量的警察,有六十幾部警車包圍村莊,用武力把帳本全部搶走,搶走審計完以後又說完全沒有什麼問題等等。在這個過程當中,農民當然是非常生氣、群情激昂,當然有人說是采取暴力的回擊等等。
到了9月15號,番禹區委突然間說允許進行罷免選舉了,而且必須在隔天早上九點到現場。選舉當然是在非常緊密包圍的情況下,三百多個警察包圍五百多個選舉人。在這種情況下,村民還是平靜的進行了選舉,最後把區委推薦的七個候選人其中六個是共產黨員全部選下去,全部都是由幫村民主持公道的這些人當選。但是當選的這些人又受到威脅,到目前為止據說絕大部分都辭職了,不能再干下去了。那麼到底罷免是不是能夠繼續進行下去?大家都在拭目以待。
林雲:我們剛好有兩段記者的采訪錄音,我們一起來聽一下。
【記者采訪錄音】
記者致電魚窩頭鎮政府了解太石村情況,一工作人員回答:“我們不接受電話采訪的,如果你要采訪,到區裡面有關的機構辦手續以後再過來吧!”
以村主任陳進生為代表的村官們,生活水平原本和大家一樣,但上任僅僅三年,小樓房就有好幾座、小車好幾輛;而村民們一年只拿到幾百塊錢的分紅。一村民說:“他在我們這個農村有很多地皮,雖然不是他的名字,但很多都是他的。”
目前簽名的村民主要是有房屋出租的家庭,他們受到官方壓力,如不退出罷免,就不准出租房屋。一村民說:“反正有出租房的,基本上90%都簽了,簽了有的就被帶出去吃飯了。”
日前,村委會請所有村民隨時去村部旁邊的海天茶樓吃飯,只需記帳,不用付錢。一位曾出席宴會的村民說,席間政府官員提到被捕的人有些已判罪,帶頭鬧事的要判三四年。
一村民說:“我也不敢露面太多,現在帶頭說一句話都沒人敢說了。他也不跟你講什麼道理就來抓你,隨時就抓你;他也不管你做了什麼,反正他說抓你就抓你,你逃也逃不掉,這就是共產黨。”
另據報,區政府曾承諾,有20人簽名,就可釋放一位被捕村民。不少村民已簽名,但未見親人獲釋。
【記者采訪錄音完】
林雲:天笑,這件事情非常讓人不解的地方,就是中共一直在講說要從村這一級開始民主的選舉制度,可是為什麼太石村的村民想罷免他們的村官卻這麼困難呢?
李天笑:這個問題應該是這麼來看。實際上中共搞的十多年的基層民主選舉,實際上是一個民主的櫥窗,它實際上不是真正想讓農民得到自己選舉、政治上民主的權力。因為第一點,它就是牢牢把它控制在村的一級水平上、層次上,不涉及到鄉和鎮;我們知道中國的權利機構實際上是從鄉鎮開始往上的。
第二點,實際上當這個村的選舉,能夠在它所允許的范圍之內,沒有觸及到它的根本利益的時候,它是允許的;但是當這些村干部腐敗達到了一定程度,村民要求真正的民主選舉的時候,他們覺得對中共政權來說是一種威脅。為什麼?就像番禹區委,當時如果允許這樣做的話,那麼幾百個同樣村莊是不是都要去查帳?那麼共產黨所有腐敗官員是不是都要被查出來?所以有句話說得好,就是“謊言大白於天下”,這過程也說明這一點。
林雲:還有一個,剛才你提到他們在選舉過程當中,有七位是村黨支部所推薦的候選人全部都被選下來,這個說明什麼?
李天笑:這非常明顯,這說明共產黨在基層來說,基本上是不得人心的。老百姓非常清楚共產黨員干部,絕大多數,十個有九個,甚至百分之百都是腐敗的,你找不出一個不腐敗的官員。據很多學者調查,中國的農民實際上並不像中共所宣傳的,沒有素質、沒有文化;可能文化程度是不高,但是他們深深懂得自己的利益怎麼去維護。從這次也非常明顯的看出來,只要是共產黨給他們權利,他們就能很平和的、很有組織的、依法的、很有耐心的組織的很好;這次反而是看到政府是沒有素質的,反而起到阻礙民主的作用。換句話說,農民是能夠自己做主的,如果沒有共產黨政府,農民是完全能夠自主的實現他們的民主的。
林雲:這一次事件可能會以流產而告終,但是事件還沒有結束。現在還有二十多個被抓的村民還沒有放,而且介入這個事情的北京律師郭飛雄,現在也是被抓,而且是在絕食,生命垂危當中。聽說中央的高層也介入這次的事件。你認為這件事情的繼續發展下去,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李天笑:目前來說已經對共產黨高層形成了一種非常嚴峻的挑戰,因為不管是胡錦濤還是溫家寶,都在很多場合都講過,要給農民基本的民主權利;特別是溫家寶講,要從一個村開始過度到一個鎮。但這情況下正好發生這麼件事情,那對共產黨來說,怎麼處理這件事情?實際上就處於非常兩難的地步。
從共產黨根本的執政不合法性來說,如果讓農民有自己的權利,可以進行自由選舉的話,如果再往上放大的話,這就可能是顏色革命,共產黨政權可能就不保;因為所有共產黨官員都腐敗了,一選就選下去。如果這些官員都選下去,那麼共產黨政權又怎麼存在下去呢?如果它不讓農民進行民主選舉,繼續強壓的話,很可能就像彈簧效應,壓的越低,最後彈簧很可能反抗力量越大,是吧!所以處在非常兩難的地步。
林雲:著名的政論家胡平先生認為太石村村民的維權運動是令世人驚嘆的,可以稱為是光輝的典范。你對這次事件是怎樣的一種評價?
李天笑:應該說這是在中國維權歷史上,中國近代史上,都是從來沒有發生的事情。我們知道在中國古代,陳勝、吳廣是采用武裝起義的方式,中國歷史上也不斷發生大規模農民的起義,都采用暴力的方式。這次與以往最大的不同,就是什麼?知識分子讓農民知道法律知識,他們完全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自己頒布的法律,這個框架底下,合法的提出自己應有的民主權利。這是史無前例的。在另外一個意義上說,農民表現出對共產黨的不信任;共產黨對農民的許諾,自己都完全推翻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農民能夠繼續按照現在和平理性、非暴力的方式,用法律的方式,來維護他們的權利的話,實際上是今後走向民主化非常好的、合理的途徑。
林雲:太石村事件是因為北京律師郭飛雄在現場的報導,所以廣為人知,而他現在卻被捕,而且生命是垂危的狀態。你認為對於中國的這些獨立的知識精英和一些有良知的國人來說,他們怎麼樣去幫助中國的農民,去推動這種維權的運動?
李天笑:我覺得郭飛雄這樣的知識分子,實際上是中國知識分子的脊梁,就跟現在被抓、被判的趙岩先生一樣,代表了中國一代知識分子同情農民,走向基層的道德良知的表現。實際上所有知識分子都應該站出來做這件事情,我覺得目前情況下,知識分子包括律師等等,應該像郭飛雄這樣,運用自己的知識,站在農民這一邊,然後幫助農民用合法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民主權利。實際上這次我們也看到很多海外的知識分子、國內的大學教授都簽了聯名信,進行訪談,各方面做了很多事情,我想這是中國的一個希望。
林雲:太石村這次這種民主意識的覺醒,你認為對中共和中國的未來來講,意味着什麼?
李天笑:這問題提的很好。這次農民的抗爭,實際上已經走出了捍衛他們經濟利益的層面,實際上是中國農民要求民主非常典型和光輝的起點。現在很多人講,中國沒有共產黨以後可能會很不穩定,但實際上這一次太石村農民民主選舉的過程,說明沒有共產黨,人民可以很好的管理自己,能夠做好自己的主;實際上就對中國未來,在沒有共產黨以後,提供了非常現實的希望。
林雲:非常感謝您的分析,時間的關系我們今天節目就只到這裡。觀眾朋友感謝您的收看。我們下次節目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