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北京時間2021年07月27日訊】老馬遠遠地看著記者打電話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他才想起來這是自己平生第一次上電視呢,現在他才知道原來電視裡的人都是演員,當然現在也包括他自己了。
那個記者終於打完了電話,滿面春風地走到老馬跟前:「老大哥,您剛才說大家捐錢給你?」記者剛剛接到編輯的電話,他們派出去的幾個小分隊採集、該說是編造出來的「素材」經播出後遭到了來自網絡和熱線的一致炮轟,可見經過互聯網公司對於下沉市場的開發,農民朋友們也有了一些發聲渠道。既然此路不通,即刻轉換策略,變成了給武漢人加油打氣的「正能量」宣傳。
「不是捐,是賣橘子……剛才你說的……」老馬戒備地看著他。
記者鄭重其事地說:「這個捐是自願的,有愛心的,是無價的,不能和橘子等值的;這個賣是明碼標價的,是要給錢交換的,沒有愛心的。」 老馬有些糊塗了,看來演員這活兒也不好幹:「到底是捐還是賣啊?」
記者嘆了口氣,在心裡對著這個樸實的農民鄙夷了一陣,然後說:「你不是把橘子都分給他們了嗎?」
「對啊。」老馬點了點頭。
「你為啥分給他們,你不是要開車去武漢賣橘子嗎?」記者問。
「這不困在這走不了嘛!這個橘子放不住了要壞,扔了還不如給大家吃了。」老馬說。
「那您為啥沒有扔啊?是不是響應了什麼精神的感召?」記者愈發「循循善誘」起來。
「扔了那不浪費嘛!給別人還積德了……」老馬說的是實在話,然而他不知道為啥記者大叫一聲:「瞎!你不能這麼說!」
「啊?」老馬嚇得一哆嗦,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那我該咋說啊?」
「你要說受到了主席精神的感召,還要喊武漢加油的口號。」記者說。老馬心裡嘀咕了幾句,忽然對著鏡頭鞠了個躬:「感謝給我捐款的所有人,謝謝。」記者看見他不聽指揮,跟攝像說了幾句話,然後自己埋頭在本子上寫字。
攝像叫來了個穿防化服的人,看上去像個什麼頭頭腦腦。記者把話筒推給老馬,自己站在攝像身後舉著板子:「照著念。」
「我把這一車橘子都捐給了武漢人,一點兒都不後悔,咱們農民也不能落下,也得及時響應主席的號召,武漢加油!武漢加油!」老馬心裡一邊兒念,一邊兒在心裡嘀咕著:「這主席可別號召了,再號召幾次就怕家裡要賠光了……」
「我收到了來自五湖四海的匯款……」 老馬停頓了一下,然後對著記者說:「沒有五湖四海吧,而且也不是匯款。」
「你快點念吧,這隔離點的負責人還排隊等著採訪呢!」記者催促著,不斷給老馬施加壓力。老馬又糊塗了,自己怎麼就突然又礙了這個什麼官的事啦,又不是自己把他叫來的。
「我收到了來自五湖四海的匯款,他們聽說了我的事蹟,都說不僅要支援武漢人,還要支持我們湖北人,感謝黨和政府,感謝全國人民沒有忘記我們、沒有忘記我們湖北人……」老馬越讀越氣憤,這個什麼黨和政府封城拆路,淨給他製造麻煩,自己不能抱怨,還要感恩?!還有這個「全國人民」,他既不認識全國人民,全國人民也不認識他,為啥要感謝全國人民?但是這個「大領導」 氣勢洶洶地杵在那裡,虛無縹緲的手裡好像掌握著他的生死大權,於是乎無數的氣憤全都從眼睛裡湧了出來,變作了嚎啕大哭。
「快拍,快拍!」記者連忙拉著攝像湊近了拍特寫,最後還忍不住親自跳入鏡頭裡,激情昂揚地叫嚷著:「人間有真情,人間有大愛,這是滿滿的正能量啊!」
牆國裡的好人好事可謂鳳毛麟角,黨媒自然也是抓住機會不遺餘力地往這個「黨」的臉上貼金,然而這就好比往一架破敗腐朽的暴力機器上貼金,久而久之這個「金」也會染上腐爛的臭氣,漸漸失去了光芒。這個「金」可以是還未被消磨掉的人的善良,可以是歌曲舞蹈、流量明星,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一經這個「黨」的利用就變得詭異,變得霉爛變質——錢倩看著方艙醫院裡那些跳著廣場舞的大爺大媽,看著領舞的人穿著詭異的防化服——忽然感覺到一陣不寒而慄。
她已經在這裡住了好幾天,冰涼的飯菜,遙遠的洗手間,又硬又冷的床鋪。
「咳……呸!」她的面前出現一口痰,隔壁大媽抹了抹嘴,若無其事地披著被子坐倒——錢倩頓時感覺床鋪震了一震——精神和身體,她不知道哪條防線會先崩潰。她了捲些衛生紙,捏著鼻子蓋在那塊痰上面,目前為止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多少次重複這個動作。
晚上的時候,媽媽打來了電話,她像往常一樣只能「報喜不報憂」,錢媽媽的神經明顯比她自己的任何一條防線都要脆弱,脆弱到不堪一擊。這幾天她每晚都會和父母通話,只是每一次可講的內容越來越少,通話的時間越來越短。
直到這天,她眼裡看到有幾個蒙著白布的「擔架」被抬了出去;耳朵裡聽到病人追著醫生討藥的哀求聲;刺鼻的消毒水一下子湧進了她的鼻子——她旁邊的床鋪正在被清潔。
人們被黨媒洗腦後莫名地會產生不切實際的期待與幻想,總覺得政府是對人民負責的,政府提供的待遇是最好的,政府也是有難處應該被體諒的,然後終會被「社會主義鐵拳」無情暴擊。
錢倩心裡很害怕,有時候她也想跟那些神經衰弱的大媽一樣,因為一點兒小事兒而歇斯底裡地打一架,但是她又怕耗費太多體力,畢竟大媽還有親人照應著,而她是個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翻出了手機,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此前與曹堅往來的消息,似乎那成了她唯一的慰藉,至少曾經有個人對她付出真心,如果他們沒有分手的話,她現在還有個可以說話的人。
錢媽媽昨晚沒有接到電話,所以一大早就打來了電話,錢倩沒有敢接,她流了一晚的眼淚,說話也有鼻音。隨後又有一個電話進來,看得錢倩一愣,竟然是趙主任。
「餵,趙主任……」錢倩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趙主任急著說:「錢倩,下週五上午十點有個電視採訪,你去。」
「電視採訪?為啥我去?」錢倩連著問了兩個問題。
「電視台缺人,馬鋼打不通電話,沈夢月是密接(密切接觸者)已經隔離了……」這惜字如金的風格聽著倒不像趙主任了。
「可是、可是我在……」錢倩還沒有交代清楚自己的處境,趙主任已經掛斷了電話,緊接著她的郵箱就收到了採訪細節的郵件。她連忙回撥,趙主任的電話卻再也打不通了。
的確,趙主任這個時候是絕對沒有辦法、也沒有心思去接電話的。她正在被趙先生搬到樓下,塞進了車裡。他的車裡瀰漫著爛菜的味道,他為了自己的私家車不被限行,封城以來一直在為社區提供免費服務,這些服務包括接送社區人員上下班、運輸日用品,以及社區人員的其它雜事,唯獨沒有為醫護提供上下班的接送服務。
「准生證帶了嗎?」趙主任說。
「帶了。」趙先生拍了拍大衣兜。
「給我拿著。」趙主任不放心,硬是從趙先生兜裡扒出了那張決定著他家孩子合法公民身分的紙,牢牢攥在手裡才算安心。雖然那張紙已經改頭換面叫做其它名字,但是在趙主任還是覺得叫做「准生證」更為貼切,因為他們是生第三個孩子,超出了國家計劃的「二胎」的範疇,國家的「計劃」還是懸在人民頭頂的利劍,只是沒讓你必須生兩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韭菜們就「謝天謝地」吧。
醫院裡人很多,但是趙主任已經無暇顧及,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直到她被一個清晰的聲音徹底震醒:「母親,確診;嬰兒,確診。」
「怎麼可能呢?我們一直戴口罩的,是誤診吧。」趙主任不可置信、卻又無力地質問著。然後她就暈了過去,再次醒來時是病房裡,沒有醫生、沒有護士,有的只是和她一樣確診了的病患。她想見剛出生的女兒,卻被護士告知在嬰兒隔離病房,於是她拿起手機撥打著許家漢的電話,寄希望於他的特權能發揮些許作用。
「接電話啊,接電話啊。」她不停地催促著,一遍又一遍地撥打那個事實上永遠也無法再接通了的號碼,崩潰著流著眼淚,重複著沒有意義的動作。
不知道是不是錢倩趕上了「好運」,週三的時候一則流言在方艙醫院裡悄悄流傳著:「聽說政府說疫情已經控制住了,這裡要清零了。」
錢倩不太明白怎麼個「清零」的辦法,畢竟剛收治進來的人還不少。但是這個「清零」很快從人們的口頭上落實到了行動上,她在排隊繳費的時候突然意識到流言已經變成了現實。
「多少錢?」錢倩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等對方重複一遍以後,才摸了摸快要失聰的耳朵:「那飯菜都是涼的,廁所還那麼遠……」
「趕緊交錢走人。」對方不耐煩地說著:「下一個。」錢倩走到了一邊兒,翻著皮包裡微薄的幾張鈔票,掂了掂手裡的信用卡,然後無奈地撥通了家裡的電話:「爸,給我打點兒錢唄。」
「噢,要多少?」錢爸爸還沒聽到答案,電話就被錢媽媽接了過去:「倩倩啊,先給你打幾千,現在就給你轉啊。」
「謝謝媽,先掛了。」錢倩揉了揉腦袋,然後走向了提款機。
她回到家後先坐在凳子上恍惚了一陣,然後從櫃子裡翻出一包方便麵煮熟吃掉,那是她歷經生死以來第一次吃到熱騰騰的食物,好像那是她足以銘記一生的美味,當然她沒有心思去查看包裝上已經過期的時間。
手機又響起了短信提示音,錢媽媽又多給她打了兩萬。錢倩抹了抹眼睛準備給家裡打電話,卻意外地接到了任重的電話:「餵,還在武漢嗎?」
「不在武漢還能去哪兒啊?」錢倩不滿地說,任重聽到這句話就像撿到了寶,禮貌而又含蓄地說了一大通不著邊際的話,然後才在錢倩果決的質問下繞回了出發點——這個人還在想著利用身在武漢的錢倩,讓她替他去跑生意,這個臉皮的厚度堪比網絡長城。
「憑什麼啊?」錢倩終於發怒了。
「你別生氣啊,我給你買項鍊,上回那條項鍊你不是挺喜歡的嗎?一萬多呢,我這麼大方,你也別小家子氣了……」
「你也太無恥了吧!」錢倩本想將他大罵一頓,卻被他如同無賴的言語攻擊堵住:「拿人手短懂不懂?」
「行,反正我剛從方艙醫院出來,你有種就過來拿你的破項鍊!」錢倩氣得頭髮都差點豎起來,對方果然被她的氣焰嚇得落荒而逃,只剩下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怕死的膽小鬼。」錢倩嘲笑了他一陣,然後把任重拉進了黑名單。她打開電腦查看電子郵件,雖然她不願出門,但是週五的採訪她不得不去,因為她還得在這個城裡活下去,還得去賺錢。
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出去轉了兩天又回到了這個方艙醫院。要不是已經有了「清零行動」的大肆宣傳,讓這個「黨」畏懼於顛覆其「偉光正」的形象從而杜絕了類似她這等人員再被關進去的可能性,她也是絕無勇氣來到這裡採訪的。
找來的群眾演員像模像樣地描述著方艙醫院裡對病患是如何負責、如何噓寒問暖,條件是如何優越,聽得錢倩臉上青一陣紫一陣——這個專業演員可比老馬那個沒經驗的冒牌貨強多了,當然她對自己的要求也更高,看到自己的演技明顯沒有打動面前這個記者,於是乎更加賣力:「……關鍵是伙食太好,住得我都不想出來了……」臉上牆國人特有的自豪感和幸福感都爆棚,不僅溢出了口罩,就差直接把「高級黑」三個字印在腦門兒上了。
錢倩霎時間就轉過身去,壓下自己想要嘔吐的本能。是啊,就算伙食再好,也沒人想住在傳染病醫院裡吧。
「你還是趕緊出來吧,別浪費國家資源啦!」身邊一個00後實習生嘲笑著說,她姓金,是省裡某個高官的親眷,也是報社裡傳說中要來頂替沈夢月的那號人物。
「錢記者,另一個演員沒有通行證,被攔在路上了,怎麼辦?」扛攝影機的小劉向她通報。這要是以前的錢倩,估計會焦慮地上竄下跳,但是現在她好像也釋然了:「反正都是假的,還不如假得徹底一點!」她於是又轉向了那個演員:「說的不錯,換身衣服,這次演護士。」
「好嘞!」那個演員裝扮完畢,收斂了剛才「已被治癒」的群眾離開方艙後的喜悅與感激之情,換上了奮戰在抗疫前線「戰士」的堅毅氣質,中邪般地歌頌著這個「黨」的光輝與領導能力。
站在同一個地方,在不到兩天的時間裡,居然讓錢倩有種精神分裂的感覺,她似乎也明白了那些被「社會主義鐵拳」暴擊過的人為什麼會那麼焦躁、為什麼會不停地對別人抱怨,想讓自己的聲音被別人聽到——因為在無數嘈雜的謊言中,他們的聲音微乎其微,如果不奮力吶喊就會被吞噬到沒有人在意。
「謝謝姐姐,今天學到了很多。」收工的時候,小金突然對錢倩說。她倒沒有想到一個嬌生慣養的官家小姐會這麼有禮貌,淡淡地笑了笑:「你這都是在哪兒學的啊。」
「日漫裡學的啊。」小金頗有些得意地說:「粉絲就是這樣,不僅自己喜歡,還要讓全世界都喜歡。」在道德與宗教信仰被打壓、被缺失的年代裡,偶像、動漫、電影好像成了新的「信仰」,成為了無數漂泊靈魂的精神支柱和避風港。
錢倩已經在「鐵拳」的重擊之下先行覺醒了,她搖了搖頭,然後說:「那姐姐再教你點兒東西。」
「好啊。」小金頗有些天真地看著她,錢倩站起來鄭重地說:「醒醒吧孩子,用你的勇氣和心好好看看現實,別再活在幻想裡了,那些都是假的。」小金懵懂地眨了眨眼睛,然後點了點頭,說了一句日語:「十分感謝。」還鞠了一躬。她不確定小金是否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她仍保有期待。
晚上的時候,她點了份外賣,開始理清自己的財務狀況。手機又響了起來,她瞟了一眼,滿心期待湧上心頭,那是她期待已久的電話、她期待已久的人……
「餵?」她稍稍平復了下心情,然後接起了曹堅打來的很有耐心的電話——她的手機鈴聲已經聒噪一分鐘了。
「餵,倩倩,還好嗎?」曹堅說。
「挺好的啊。」錢倩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你呢?」他們聊了很久,很自然地聊到了過年的事情,也聊到了錢倩幾天前的驚險旅程,錢倩的手機慢慢變得燙手。曹堅一直沒有告訴錢媽媽他們分手的事情,他在等待一個成熟的時機,在這一點上他或許要比錢倩思慮得周全一些。
錢倩在回顧了她的慘痛經歷之後,頗有些感同身受地說:「曹堅,其實不是你不好,你不夠優秀所以不能成功,是這個體制,是這個黨不好。」她很克制地表達出自己對他的歉意,信心滿滿地等待他肯定的答覆,但是卻只等到了一陣沉默。
「曹堅,你在聽嗎?」錢倩忽然感到一絲緊張,甚至想要脫口而出:「你能……」道歉的話沒有說出口,就被曹堅打斷了:「倩倩,我要出國了。」
現在她明白了,不是曹堅不需要她的道歉,而是道歉沒有什麼意義,也不能改變什麼了。於是,她也沉默了。
「餵……餵……」曹堅打了兩聲招呼,似乎在確認對方清楚地聽到了他剛才的話。其實,錢倩正想著掛斷,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繼續做一隻鴕鳥。但是現在她不能逃避了,她得面對現實,或者說現在的錢倩更想努力為真正的自己實實在在的活一次,於是她說:「那你,不帶上我嗎?」
這個沉默的動作又被推到了曹堅那邊,他停了一會兒沒有說話,錢倩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信心卻在不停流逝著。忽然,她聽見曹堅笑了笑:「你是認真的嗎?這次可不能再反悔了。」
「不反悔,肯定不反悔,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錢倩真切地回答著,好像一樁誓言。(本章完,全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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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大紀元/責任編輯:李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