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北京時間2021年07月23日訊】錢倩望著橘色的燈光,心裡湧起一陣溫暖。回城的出租開得很快,因為幾乎沒有人回城;而對面車道則擁擠得可怕,夾雜著不耐煩的鳴笛聲響。
火車站也是人滿為患,錢倩排了一個小時隊總算跟售票員說上了話:「拿票,網上訂的。」售票員搜索了三次也沒找到錢倩的票,不耐煩地說:「沒有,重訂吧,下一個。」錢倩一聽就著急了,舉著手機說:「你看預訂成功了的。」
「系統裡沒有,下一個。」售票員說。
「三張票,去哪兒都行。」那個男人說,身後是抱著女兒的妻子。
錢倩被擠到了一旁,還在不甘心地查找著網址,後邊一個人說:「哪個網站訂的?是假火車票吧。」
「啊?」錢倩突然反應過來,回頭想買一張隨便去哪裡的票,卻不由自主地望而卻步,似乎每個人的雙眼都泛著紅色,不知是因為極度的焦慮還是怨氣。隔壁的售票窗口已經關閉了:「沒票了……」自己這邊則幾乎瞬間就被人潮所淹沒。她費了好大勁才擠出來,急色匆匆地往火車站外邊走,順手接起了爸爸打來的第八個電話:「沒有,沒趕上……」錢倩自己已經夠糟心的了,更不想父母也跟著一起鬧心,所以沒敢告訴他爸票是假的。
聽到錢倩的話,錢媽媽當時就嚎啕起來:「倩倩你快回來呀……你快點回家呀……」
「誒呀,媽你別鬧了!」錢倩也忍不住女發火,她一宿沒睡,挨了一巴掌,飛機火車都沒趕上,自然也沒有好脾氣:「你不是讓我死也得死在武漢嗎!」
「誒呀,媽媽胡說的呀!倩倩,媽媽胡說的呀!」錢媽媽不斷嚎啕著,險些背過氣兒去。
「沒有票!沒有票!你讓我遁地啊!」錢倩也在朝手機裡歇斯底裡地吼叫,因為如果不吼叫的話亂糟糟的火車站裡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
「……快、快給倩倩買票……」錢媽媽不斷催促著錢爸爸,錢倩這時候才警覺了:「沒有票,別買了。」
「有,這網上好多票的。」錢爸爸接過了電話,錢媽媽已經耗費了太多情緒,無力地靠在沙發上喘氣兒。「爸!」錢倩終於不得不說實話:「別買了,網上都是假票,火車站售票處都說沒票了。 」
「啊?」這是錢爸爸始料未及的,那一瞬間他就覺得自己好像老了十歲,已經蒼老到與時代脫節,連張火車票的真假也分不清了。錢倩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私家車,突然萌生了一個主意:「爸,你們先休息吧,我開車回去。」
那個早先告訴她封城消息的備胎雖然不太情願,到底還是把車借給了她:「回來給你帶禮物。」錢倩說完這句話就一踩油門,駛向了高速公路。夜空已經有些微微發藍,慢慢地變作灰白的顏色,途經市區的清晨,她能看到一些拉著行李箱徒步行走的人,還有一些外地務工的人,他們沒有行李箱,甚至沒有長時間抵禦寒冷的衣服,只能裹著被子藏身於天橋下面。人們努力地四散奔逃,想逃離這個已經被黨國「犧牲」掉的地方,卻驚詫地發現自己無處可去,卻驀然地發現路已堵死、求生無門。
錢倩的車在立交橋上徘徊了一陣,終於拐上了省際高速。和所有被半夜封城令嚇醒的民眾一樣,他們拖家帶口,來不及收拾行囊,便飛奔上了「逃難」的道路,沒有充足的食物補給,甚至也沒有清晰的旅程規劃。在高速收費站門口一寸一寸地挪動了近一個小時,錢倩終於成功「逃離」了疫區。後視鏡裡,她看見閃爍著紅藍光的公安巴士停靠在收費站門口,正準備著執行封路的上級指令。此時此刻,她無疑是幸運的那個;但這種逃出生天的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畢竟牆國就是名副其實的牆國,除了無處不在的監控建構起的網絡高牆,還有用謊言和仇恨建立起來的人際高牆。
她已經好幾個小時沒有吃飯,連夜的奔逃的緊張神經總算稍稍放鬆下來,她需要些水、食物和汽油,畢竟還有一段艱辛的路程,至少十個小時的車程。於是,她駛下高速找到了一處最近的加油站。她用了下洗手間,然後在小賣店買了些東西,結帳的時候老闆突然問她:「你哪兒來的啊?」
「武漢。」錢倩還在保持著往常的慣性思維,畢竟省會城市總會被人們高看一眼。然而今時不同往日,老闆幾乎是立刻將她像送「瘟神」一樣轟了出去:「快走!武漢車不給加油!」他說這話的時候,頭頂上的電視裡還在播放著「武漢加油」的字樣。錢倩還想理論,就看見老闆舉著笤帚跑了出來,嚇得她趕緊逃回車裡,飛一般地逃離現場。
老闆也及時吸取了教訓,用A4紙打印了好幾張「武漢車不給加油」的消息,貼在油桶上。
此次錢倩尤其深刻體會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這句話,也尤其深刻體會了牆國人的「精神分裂」,那個老闆八成也會在電視機前、或者網絡上叫嚷幾句「武漢加油」,畢竟那個既沒有成本也沒有風險,還能落下個配合「黨」宣傳的「正能量」的名聲。整個社會好像都已經被「假大空」的文化所薰染,就比如任重,就比如小賣店的老闆,就比如錢倩自己,以及她寫過的採訪報導一樣。
錢倩憤慨地開著車,咒罵了一陣;然後用殘存的理智搜索出了另一所加油站打算去碰碰運氣,然而面前的景象適時地阻止了她的徒勞,因為前方的路斷了。她跳下車走近觀看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路上的大坑——這是周圍村民的「傑作」,目的是阻隔一切想要進來或者出去的人。
這個行為邏輯與「封城」的邏輯如出一轍,一樣的極端化,一樣的不計後果。
錢倩估計了一下,強行闖關是不可能的了,於是只好用盡了僅有的車技調頭,希望在汽油用完之前至少可以回到高速,或許能碰到個萬裡挑一的好人,分給她一些汽油,當然那個好人必須不是武漢人,否則他/她也將自身難保。其實錢倩的希望或者說擔憂完全沒有必要,因為在她的油箱變空之前車輛就不可能再前行了——她透過擋風玻璃看著前方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直徑半米的大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附近的村民真可謂煞費苦心,為了徹底與世隔絕,不惜設置重重關卡,好像真的有人能突破地心引力強行闖過剛才那個大坑。
雖然她知道她那個備胎並不會在乎這輛破車,但還是給他發了個定位:「取車。」她倒不是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那個傢伙會千裡迢迢趕來救援;而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窘境,或許未來可以少賠點錢。她徒手爬過了大樹,話說她這輩子還沒爬過樹,更沒有野外生存的經歷,這下統統要實現了。在她的印象裡,野外生存多是閒得發慌的人為了追求刺激,全副武裝然後成群結隊地「親近自然」。不過這大冷天的,對於除了拖著個破行李箱什麼裝備都沒有的她來說,無異於自尋死路。
她得能找到個人,自己才有活路。好在那個大坑和大樹的路障告訴了她附近有村子, 她轉悠了半天終於看到裊裊炊煙,但還還沒來得及感慨自己的機智,就被村口大爺弄得啼笑皆非——這是「門神」從畫像上下來了嗎?她熱切地上前打招呼,卻不想「門神」揮舞著大刀向她砍來,直追了五米開外才停下。這位大爺指著地上的一道白線:「莫越線,莫越線……」
「不是,大爺……」錢倩話還沒說完,大爺就走回了剛才的位置,繼續聽他的廣播,似乎錢倩已經變成了空氣。她叫喚了一陣,但是毫無用處。轉頭看看四周,一處隆起的土堆旁邊好像有人,於是拉著行李箱走了過去:「您好,你們是村民嗎?」那對夫妻頗有些警惕地看著她,錢倩連忙解釋一番,並表示自己想要借宿。
那個妻子兩手抄在袖子裡,無奈地說著她也聽不太懂的方言,大概意思是他倆就是出去買了袋大米,回來之後村子就封了,他倆現在也進不去,並感慨著也沒人告訴他家要封村啊!
得嘞,這回錢倩可死心了,人家本村兒的都回不去,更何況她個外地的還想進村?沒門!自己還是另謀生路吧。問明了高速公路的方向,錢倩拖著行李箱和兩條發酸的雙腿,開始了漫漫征途。走了三個小時,終於看見了高速,錢倩坐在地上,恨不得永遠也不起來了。
高速公路上車是有,但是沒人停啊!而且真如廣告說的那樣風馳電掣,川流不息。錢倩吃了一陣土,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誒呀,倩倩,終於接通了……再打不通你媽都要去武漢找你了……」
「啊?」錢倩看著手機上數個未接來電,突然意識到原來剛才沒有手機信號,連忙說:「啊,剛才沒信號……」話音未落,就聽見錢媽媽搶過了電話:「倩倩啊,你在哪兒啊?」
「高速上唄。」錢倩哪敢說實話,只怕嚇著錢媽媽。她的確是在高速上,而且正「腳踏實地」的站在高速路上呢!
「誒呀,倩倩啊。媽媽跟你說啊,你趕緊回武漢,千萬別回來。」錢媽媽苦口婆心地說。
「啊?」一時間錢倩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為啥啊?媽你確診啦?還是我爸?」
「不是、不是,我倆都健康的。」錢媽媽說,隔著電話錢倩還聽到了錢爸爸的聲音:「快說實話。」
「那為啥啊?」錢倩焦急不已。
「就咱們樓裡那個小林你記得吧?在武漢上大學的小姑娘。誒呀,昨天剛到家居委會就找上門啦,都沒有檢測就直接把她家門給封了,說是重點隔離對象,現在一家人都出不去的呀,都不知道該怎麼生活的呀……」
「誒呀,說那麼多幹啥。」錢爸爸警覺地清了清嗓子,然後語重心長地說:「倩倩啊,武漢也不安全,家裡也不安全,要不你先在附近找個旅館住下?」
「所有人都像躲瘟神一樣躲著我們武漢人,加油站都不給加油,旅館看見這武漢的身分證,還不直接把我轟出去啦!」錢倩真想把這句話脫口而出,但是卻費力忍住:「知道了爸,你和我媽保重。」
「再打電話啊……」錢爸爸說。
「知道了。」錢倩掛了電話,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她不確定自己的手機還能堅持多久,但是心裡卻更清楚自己的眼淚堅持不了多久,於是立馬掛斷了電話,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她費了多少心思、吃了多少苦,就是為了能回家,而現在卻告訴她有家不能回,她這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武漢人這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
曾經,她為了得到這個武漢人的身分努力讀書、考大學,在她終於紮下根來、正式成為武漢人的那一天,多少親朋好友投來羨慕的眼光。然而現在,武漢人的身分好像一夜之間就成了讓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恨不得人人喊打、除之後快的「人民公敵」。
在這個詭異的國度裡,在牆國歷史上的慘無人道的運動中,這個「人民(黨的)公敵」的帽子不斷變換著身分,可以是地主、資本家、反革命、異議人士、宗教團體、少數民族、香港人、武漢人,唯一不變的就是黨文化中的自私、惡毒與極端。
她哭了很久,恣意發洩著壓抑許久情緒,控訴這個世道的不公。遠遠開來一輛藍色的卡車:「姑娘,你去哪兒?」錢倩連忙擦了把臉:「去武漢。」
「上車吧,後面還有空兒,就是冷了點兒。」那個人說。錢倩看了看卡車上一筐一筐的橘子,連忙說:「我能吃嗎?我給你錢。」說著話就打開皮包。那個人擺了擺手:「不嫌涼你就吃,快上車,高速不能停。」
「謝謝大哥。」錢倩立馬爬上車,喊了聲:「我上來了,走吧大哥。」卡車啟動了,刺骨的寒風吹散了錢倩的頭髮,不過現在她的心底終於沒有那麼慌亂了,畢竟她在迷路了半天之後終於有了個方向。她拔開一個橘子,吃進嘴裡的那一刻眼淚又流了出來,好像她從來沒有吃過那麼甜的橘子,然而事實上她已經十個小時沒吃飯也沒喝水了。
敞篷的卡車上很冷,但是司機大哥能讓自己搭順風車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人家也是人,也有家庭,也怕感染的風險,也有活著的權利。艱難的時刻能夠相互理解就是最大的寬慰,錢倩從行李箱拿出了備用羽絨服穿在身上,還驚訝地從裡面摸出來幾塊巧克力。
天漸漸黑了,風越來越刺骨,借著來往的稀疏車燈,錢倩默默看著路標,應該有十五分鐘就能進市區了,她的心底漸漸升起了希望。卡車駛進了一處臨時開出的土路,路兩邊有反光路障以及身穿隔離服、全副武裝的交警。
「這也不是市區啊?」錢倩心裡嘀咕著,然後就聽到了大喇叭廣播:「新到車輛到八號帳篷隔離……」錢倩坐在卡車上,看見這探照燈下軍綠色的一個個大帳篷,彷彿看見了什麼可怖的集中營,心裡頓時恐慌起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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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大紀元/責任編輯:李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