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北京時間2021年10月15日訊】中國藝術中「三絕」這個詞語深具品味,具體指什麼呢?有什麼出色的表現與重要意義呢?本文從唐代「鄭虔三絕」探起源,再看一幅宋代「書詩畫三絕」的藝術作品《臘梅山禽》,從中品味「三絕」的構成,試著探觸「文人畫」這個中國特有藝術品牌的特色精神。
鄭虔三絕
鄭虔(字趨庭,西元691—759年)是唐代的書詩畫名家,杜甫、李白的好友。唐張彥遠《歷代名畫記》稱譽鄭虔為「高士」,他的人生經歷飢窮坎坷,以柿子葉學書而成名。據《新唐書》記載,鄭虔不得志的時候,生活貧困時常挨餓,但他不忘發憤讀書、學詩寫字。可是家中窮得買紙都成問題,怎麼書寫?怎麼記筆記,怎麼作詩歌呢?在偶然中,他知道附近慈恩寺貯存有好幾間房間的柿葉,就每天去取柿葉寫書法,不知不覺間幾年過去了,竟然把柿葉都寫遍了,他的詩書畫的功力也隨著猛力增長。鄭虔和王維是同時代的人,根據《封氏聞見記》記載,鄭虔工書畫,又工詩,故有「三絕」之譽。當時勸善坊吏部尚書王方慶的宅府山水院中有鄭虔畫的山水畫跡,為時人所重,名聲追王維。
鄭虔《峻嶺溪橋圖》。圖左側為乾隆皇帝題字。(台灣故宮博物院提供)
鄭虔曾把自己的詩畫作成一冊,進獻玄宗皇上。唐玄宗看過之後非常喜歡,就在他詩畫卷尾親自以御筆題讚:「鄭虔三絕」。唐玄宗愛其才,特闢國學廣文館,聘鄭虔為廣文館博士。鄭虔是史上廣文博士第一人,所以後代也敬稱他鄭廣文。鄭虔的柿葉學書成了勤苦習字的典故,而「鄭虔三絕」一語,則成了讚賞在一幅作品中書詩畫同呈、同臻佳境的起源。到了宋代以後,「三絕」更成了中國藝術中「文人畫」這種特有文化品牌的表現形式。
(「文人畫」的概念是明代董其昌在《畫禪室隨筆》中提出的,他稱為「文人之畫」。這是中國繪畫史上一個特殊的文化表現,一個特殊的文化「品牌」——代表優雅的文人品味和不隨俗的精神,透過逸筆以書詩畫聊寫胸臆,聊以自娛的展現。)
宋徽宗的「三絕」之作
北宋皇帝宋徽宗趙佶(1082—1135年)的藝術天賦很高,十餘歲時書畫作品就已名聞遐邇,為世人所稱道。他的書畫獨創一格,別開生面,繪畫作品中表現了書詩畫三絕的妙境。徽宗的繪畫特長於花鳥,重視寫生,觀察、刻畫入微,並且善於體物緣情,狀物抒情,花鳥在他筆下栩栩如生,精采傳神,有特殊的情味。例如《臘梅山禽》這幅畫展現的物我交融的情境,臻於絕妙之境。
宋徽宗的書法字體稱為「瘦金體」,他自號「瘦金書」,也有「鶴體」的雅稱。他這種書風源自唐代褚遂良(596—658年)、薛稷(649—713年)、薛曜(活動於684—704年),他從中融煉瘦勁的風格自創出絕門的筆法造境。瘦金體書法特徵是筆畫瘦而挺勁,基本筆畫架構在轉折處不僅將藏鋒、露鋒、運轉、提頓等痕跡極度強化,並痕跡鑿鑿保留下來。一字基本上以中宮收聚,四方放射,鋒芒外露色彩顯明。「瘦金體」字的結體雖是楷法,而整體運筆,大都直來直往,飄忽快捷,鐵鉤般的線條似行如草。天下一人「瘦金書」別無二家。
宋徽宗在自己的畫上題寫自己的詩作款識,詩情畫意兼具,也是他體物緣情,狀物抒情的延伸表現。這種書詩畫三絕的藝術形式,在中國藝術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我們實地來欣賞宋徽宗的一幅花鳥寫生作品《臘梅山禽》(本幅尺寸:83.3×53.3公分)。
畫中物:蠟梅、白頭翁,山礬花和胡蜂。
款識:「山禽矜逸態,梅粉弄輕柔。已有丹青約,千秋指白頭。」宣和殿御製,並書。(下有御押:天下一人)。
宋徽宗《蠟梅山禽圖》展現書詩畫「三絕」藝境,通向文人畫的境界。(台灣故宮博物院提供)
《臘梅山禽》畫境:
冬天裡,瘦勁的蠟梅樹枝上綻放了臘梅數點,枝上有二隻白頭翁棲息,安閒相依,共享飄散四方的輕柔梅花香。梅枝間有胡蜂飛繞,梅樹下有二株山礬欣欣向榮展放花顏。整幅畫構圖疏淡簡潔,可喜的冬日,清疏的氣氛,隨著蠟梅樹幹S型伸現的韻律溢出畫外,蠟梅樹的枝幹細瘦秀氣,然而梅幹上粗糙的癤子,個性斑斑,絲毫不苟,分明展現著頑強勁力。枝頭上的兩隻相依偎的白頭翁是本畫的主角兒,鳥兒安閒的神態,細染的羽毛,鳥眼點睛,在在傳神靈動。
在畫中間,巧妙留白,就在梅幹右曲的左側和白頭翁棲息的枝下,交錯出書寫的空間,畫家就在空白處的左側,以自家風格鮮明的「瘦金書」書寫款識詩——「山禽矜逸態,梅粉弄輕柔。已有丹青約,千秋指白頭。」此詩穩定平衡了畫面,且在造形、風格和內容上密切呼應了本幅書畫的精神。
宋徽宗《蠟梅山禽圖》中梅樹枝上的一對白頭翁。(台灣故宮博物院提供)
《臘梅山禽》體物緣情的意境
梅枝上那一對相親相依的白頭鳥兒,明喻白頭相待老的堅貞的愛情承諾,表象宛似畫家的心聲代言,其實是畫家心聲的對襯。款識詩境分主客和內外兩層的時空,「山禽矜逸態,梅粉弄輕柔」是畫中外在時空的來客,那麼主體是誰呢?是畫的內在書畫家本身,透過山禽白頭翁,投射自己內在的心聲:「已有丹青約,千秋指白頭」。「丹青」是繪畫顏料中的丹砂和青雘(拼音:huò,注音:ㄏㄨㄛˋ),這是兩種持久不易褪色的顏料,因而被借喻為始終不渝的象徵。其實,丹青本身就是繪畫的代名詞。如杜甫《丹青引贈曹將軍霸》詩句「丹青不知老將至,富貴於我如浮雲」就是指繪畫讓人忘老。
畫的款識詩:「山禽矜逸態,梅粉弄輕柔。已有丹青約,千秋指白頭。」詩名為《香梅山白頭》。此詩同一般的絕句一樣,先描寫外景再抒寫內在情感,先從外在冬陽照拂下的山禽清秀的逸態說起,接著添加輕柔柔的梅花香感觸,轉而由外景移入內心世界,含蓄又熱情地剖開「已有丹青約」的心意,最終以美好的願景「千秋指白頭」作結,從而詩與畫無縫地緊緊綰結在一道。
本詩在內外互映的時空,展現虛實並濟的意境。作者透過矜、弄這不俗的動詞,綰結山禽、逸態、梅粉等美好的形象,又以丹青約、千秋白頭,一層又一層塗上分量千鈞的心意,堅定完成了詩人的志向宣誓。宋徽宗的「丹青約」表達他愛好繪畫的堅定心意勝過一切,直至千秋萬代始終不渝。畫中的山禽白頭翁又稱「白頭」,借指夫妻互相敬愛共一生的意思,也是宋徽宗表明一生投身丹青世界之志向的借喻。
書寫本詩的瘦金體之書,字體修長筆筆挺拔帶個性、筆鋒勁瘦如鐵鉤細絲,書體本身就呈現一種堅韌之志不可移的氣象。和上述的款識詩,不論風格與內涵展現完好相融的加乘效果。
小結
從整體來觀賞這幅作品,真是一件書詩畫「三絕」的作品。書詩畫三者的互動十分密切,不論是在造形和風格,以及內容特色上都緊密相互呼應,展現一種融合之調性。繪畫和書法的精鍊瘦勁風格,明潔優雅的造形和清逸疏淡的氛圍烘托出這件作品的美學特色。從北宋以後,結合書詩畫三藝於一體的美學概念,便主導著中國文人畫的形式,不過主要是表現在山水畫的世界,少數兼及花鳥。宋徽宗的《臘梅山禽》是走在前頭的作品之一。宋徽宗雖然生在帝王之家,貴為帝王之身,和士人身處不同世界,但是他的愛好是與生俱來的,他的品味和精神世界何嘗離開文人的圈子呢!(不妨放一放政治上的成敗是非,單純從丹青品賞他的藝術世界。)
其它參考資料:
陳葆真:《中國畫中圖像與文字的表現模式》,在顏娟英主編:中央研究院叢書《中國史新論 美術考古分冊》,聯經出版,2010年。
呂昇陽:《文人畫的重要觀念探析》,南臺人文社會學報 第十六期,2016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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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大紀元/責任編輯:李樂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