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北京時間2022年03月09日訊】「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深閨,古代女子已經坐於梳妝台前,一筆一筆描畫精緻的妝容。那一件件梳妝打扮的用具,還有盛放各類用具的器物,是她們變美的起點。
從古到今,女子化妝之風俗,長盛不衰。古代的化妝品,再加上釵鐶珠翠,真的是瓶瓶罐罐,琳瑯滿目,因而古代女子也需要實用而美觀的器物來整理、保存它們。這就是古代女子每日不可離身的梳妝盒——妝奩。
「奩者,閨房脂澤之器。」[1]奩,本是一種盛裝食物、香料或其它珍貴藏品的匣子,專門用於盛裝銅鏡、梳篦、脂粉、首飾一類的梳妝工具的器物,則稱「妝奩」。
與漆藝結緣的早期妝奩
古人注重儀容整潔,男子渥髮,女子梳妝,都離不開梳妝工具。男子常見的工具有梳、篦、簪、鏡等簡單用品,女子在梳洗之外,還要進行勻面、描眉、塗脂、貼鈿等一整套化妝步驟,需要用到各類面部化妝品和化妝工具。圖為湖北荊門包山二號楚墓出土的人物車馬出行圖圓奩。(公有領域)
因而,妝奩是人人必備的生活用品。只是女子妝奩的構造更為複雜,功能更為完備,其裝飾工藝也更為精細。傳統的妝奩,在誕生之初就和漆藝結下不解之緣。中華的髹漆工藝歷史悠久,在先秦時期達到第一個高峰時期,這時的妝奩大多屬於漆木器。
目前出土的年代最早的完整妝奩,是一件扁圓、直壁、平底的彩繪漆奩,出土於湖北荊門包山二號楚墓,墓主人是一位官至左尹的楚國貴族。漆奩由奩身和奩蓋組成,內置兩面銅鏡、一件搽粉飾、兩根骨笄等物件;通體高10.8厘米、直徑27.9厘米,造型圓潤而且小巧便攜。
這件妝奩的外壁,是一幅長80多厘米的小型畫卷,以5棵樹分隔成4組連貫的畫面,展現了車馬昂揚奔馳、貴族衣袂飛舞、鳥獸飛翔騰躍的生動形象,生活氣息濃郁,畫風清新雋永。畫卷的設色豐富鮮豔,以深紅、橘紅、土黃、棕褐、青色等色彩繪製,也是迄今為止,考古發現用色最多的先秦繪畫作品。
扁圓形漆奩,是戰國時期最常見的類型。在湖北棗陽九連墩一號楚墓,還發現了一款長條形妝奩。它由兩塊木板雕鑿絞結而成,表面鑲嵌篾青(竹篾外皮)為外框,篾黃(竹篾表皮內裡)為幾何圖案。奩盒內底部挖孔,其對應的位置可以盛放銅鏡、木梳、刮刀、脂粉盒等,中間還有一支架,做承托銅鏡之用。此奩雖然只是孤例,然而製作精良,展現了楚人對梳妝的注重以及梳妝盒的工藝水平。
圖為長沙馬王堆一號墓出土的雙層九子奩。(公有領域)
到了秦漢時期,漆奩繼續盛行,在形制、胎體、裝飾工藝等方面有了更多發展,妝奩的實用性和藝術性都大大增強,出現了從雙層奩到多子奩演變的組合型妝奩。雙層奩出現在漢初,上層存放鏡子,下層可存放其它梳妝工具。
西漢中期以後,雙層奩下層分隔出若干小格,便於分裝化妝品,或者獨立放置幾枚小型化妝盒,這就是多子奩。子奩的數目從3到11枚不等,且以奇數為主,其中七子奩最為流行。這種形制的妝奩,反映了古代「多子多福」的民俗情結,也表現出傳統器物在實用基礎上的結構美和秩序美。
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的「雙層九子奩」,就是一件典型的多子奩精品。它通高20.8厘米,直徑35.2厘米,上層放置手套三雙和各類巾飾,下層有凹槽9個,放置形狀不同、功能各異的子奩9枚。其中,最大的圓形子奩盛裝假髮,馬蹄形子奩盛裝梳篦,大長方子奩盛裝針衣、頭巾,其餘小奩盛裝各類脂粉、粉撲等化妝用品。從裝飾來說,整體以黑褐色漆為底,描繪出金、紅、白三色雲氣紋,華美而端莊,精緻而渾厚,體現出設計者之匠心,以及使用者的高雅品位。
悄然變身的魏晉至唐宋妝奩
東晉的傳世名畫《女史箴圖》中有一幕「梳妝」:兩名女子端坐在一具鏡台前,一人由一侍女為其梳頭,一人正在化妝。這幅畫再現了魏晉宮廷女子對鏡梳妝時,妝奩的擺放和使用情況:銅鏡背面有鈕,插入一根修長的支柱上;支柱中部設一淺盤,可盛放常用的梳妝工具;脂粉、粉撲之類的化妝用具,則盛放在不同造型的小型妝奩,置於鏡台附近。從魏晉時期開始,傳統妝奩進入轉折期。第一是此前的銅鏡必須手持使用,十分不便,因此出現了妝奩和鏡台組合的梳妝用具。
其次是製作材料,由於漆器工藝複雜、造價高昂,漆奩主要供宮廷、貴族人士享用。瓷器因價格低廉而崛起,瓷製妝奩取代了大量漆妝奩,出現在普通百姓的閨房內。特別是從隋唐以後,中國傳統瓷藝迅速發展,既有「南青北白」之盛名,又有釉下彩瓷、花瓷、三彩陶器等獨特工藝,使得瓷製妝奩雍容渾厚與玲瓏秀致兼備。
不過,漆妝奩並未消失,仍然是貴族階層的寵兒,並且出現盛行一時的「金銀脫平」裝飾手法。平脫,即金銀壓片後製成鳥獸、花紋等紋樣,用膠粘貼於漆器胎骨;之後上漆、研磨,使金銀紋樣露出並與漆底齊平。唐代,脫平技術非常發達,金屬片打製得很薄,紋樣更多彩,漆奩盒也更加秀美絕倫。
圖為出土於吉林龍頭山渤海國王室墓地的銀平脫梅花形漆奩。(公有領域)
出土於吉林龍頭山,渤海國王室墓地的銀平脫梅花形漆奩,是唐代妝奩文物中的一件精品。它通高2.8厘米,最大直徑29厘米,整體為八瓣梅花造型,奩蓋和奩身四周均嵌有銀平脫工藝的銀絲、銀片,組合成鳳龍、人物、花鳥等精緻紋樣。這些紋樣和漆面在同一平面,鏤刻細膩,形象栩栩如生,傳達出龍鳳呈祥、福壽綿長的吉祥寓意。
自魏晉至宋元時代,漢民族的起居方式改變,從席地跪坐逐漸轉向垂足而坐的方式。坐姿的變化,直接帶動了家具形制的演變,一系列加高、加大的新式家具成為主流。在宋代,妝奩的形態也出現較大變化,其高度和體積大大增加,而且在雙層多子奩的基礎上,衍生出柱狀的多層套奩形制。這些變化,更適合搭配高足桌椅使用,而且視覺上也更明晰物品的存放位置。
另外,奩身也不再是單純的圓柱形,出現大量的以花形為代表的仿生形妝奩。名花傾國兩相歡,女子的美貌如花一樣絢麗,花形梳妝盒不僅是她們人生中親密的夥伴,也是美好的情感寄託。工匠們製作妝奩,從不吝惜傾注大量的智慧和心血。他們創造出花瓣式奩蓋和起楞分瓣式奩身,共同組成了宋元時代別具一格的花朵形妝奩。
圖為宋代的戧金花卉人物奩。(公有領域)
比如一件戧金花卉人物奩,就是南宋妝奩的代表。它共計四層,每層器口皆用銀扣鑲口,高21.3厘米,直徑19.2厘米。從造型來看,整個奩身為筒形,側起十二楞分為十二片花瓣奩形,奩蓋呈六邊蓮花形,奩瓣飽滿渾圓,器形秀美別緻。奩盒內第一層盛放銅鏡,中間層盛放梳篦、竹籤等工具,底部盛放各類盒罐。
宋代妝奩的創新之處,不僅包括藤奩、銀奩等新材料,還出現了一種抽屜式鏡箱的新形制。其上層是一淺屜,內設活動式鏡架;下層較深,可以盛放多個小奩盒。鏡箱的出現,可視為明清鏡台式妝奩的前身。自宋代起,妝奩的形態越發優美,功能越發完備。
奢華繁複到極致的明清鏡台式妝奩
明清時期的妝奩,集歷代造型與工藝之大成,用材之優,做工之精,前所未有。家具在明清時期的發展達到鼎盛,其上乘的黃花梨、紫檀等硬木材料,甚至珍貴的象牙也用於製作妝奩,大大提升了妝奩的價值和珍稀程度。圖為明清時期的黃花梨寶座式鏡台。(公有領域)
從形制來說,明清妝奩的設計分別向著「小」和「大」兩個相反的方向發展。小型妝奩繼承秦漢的便攜式特點,主要表現為折疊式梳妝匣和立櫃式梳妝箱兩種。折疊式梳妝匣從宋代的抽屜式鏡箱演變而來,上層翻蓋,可立鏡架,匣內安裝多個存放梳妝用具的小屜。立櫃式梳妝箱的不同之處在於不設鏡子支架,整體猶如一件袖珍型立櫃,著名的「官皮箱」就是其中一類。
隨著跪坐時代的離去,高大的家具成為明清居室內的重要陳設,通高80厘米左右、不易挪動的大型妝奩開始走進人們的視野。這類妝奩常常自設放置銅鏡的台面,故又名「鏡台」,它們借鑑傳統家具的外型,發展出寶座式鏡台和屏風式鏡台。
寶座式鏡台,即扶手椅和抽屜的結合體。樣式可參考傳世文物黃花梨寶座式鏡台,它長43厘米,寬28厘米,高52厘米,扶手、椅背俱全,下設五具抽屜。整體呈四方形,看上去穩重端方,而每個部件都運用浮雕、透雕或圓雕技法,雕刻出花卉、果樹、螭鳳等細膩紋樣。
圖為清代早期的一座黃花梨五屏風式鏡台。(公有領域)
屏風式鏡台體積更大,常見的有三或五屏風和抽屜的組合。此類鏡台上部仿造屏風而製,遠望猶如一個小型戲台,當中可豎鏡子;下部為台座,外面設兩扇門,門內有抽屜。比如清代早期的一座黃花梨五屏風式鏡台,上部的屏風以中屏為最高,向左右依次遞減,並向前兜轉;屏風的五扇木板,皆鏤空雕刻著花卉紋樣,頂部正中有一明珠形雕刻裝飾,兩側對稱雕刻三對鳳首。下部的台座設四個抽屜,前臉亦作海棠紋雕飾。這件妝奩的雕工流暢考究,極具玲瓏剔透之美感。
精美的妝奩,加之保存的化妝用品和珠寶首飾,就像是古代女子身邊的「百寶箱」,代表了她的財富和生活品位。而且在生活中,古代女子常常花費許多時間,在妝奩前梳妝打扮,妝奩成為她們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當她們出嫁時,妝奩也是豐厚的嫁妝之一,陪伴她們從娘家進入夫家,直至走完一生。
妝奩一物,經歷數千年從樸素到奢華的風格變化,反映古人對美貌的追求。然而古人也更清醒地意識到,修飾容貌只是美化形象的一個方面,德行高尚、性情和婉,才是最重要的。
正如《女史箴圖》的「梳妝」一幕告誡世人的:「人咸知飾其容,而莫知飾其性。性之不飾,或愆禮正。斧之藻之,克念作聖。」化妝美化的只是容貌,只有以道德歸正自身言行,克服內心雜念,這樣才能做一個真正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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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出自王黼《重修宣和博古圖》卷27。
參考資料:論文《古代妝奩研究》,《魏晉至宋元時代的妝奩研究》@*#
(轉自大紀元/責任編輯:張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