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我們知道今年年初中國大陸從台灣過去演講的人可以說好幾波了。從連戰、宋楚瑜現在到現在的李敖。我們想看看這整個大的政治背景,為什麼它們會不斷的邀請人來這邊?有什麼樣的變化和區別?
韋實:它是從反分裂法一開始出籠之後一系列的統戰,先把國民黨、親民黨藍營主要的兩位領袖請到中國大陸,政治之旅加上經貿之旅,到了李敖叫文化之旅。那麼實際上對台灣而言是一系列統戰狀態,它是加重島內分裂。
比如連戰北大的講演之中,基本上講的還是中規中舉,但是他說中國有兩條路,一個是三民主義,一個是共產主義,已經把共產主義作為三民主義對等的地位了,可以並列起來,實際上這是完全完全的謬論;再一個就是說,當時不指明的說台灣有人操縱選票,實際上是在罵陳水扁,這是在中國大陸講出來的。
那麼宋楚瑜講了半天,也講了好多台灣的情結,台灣人為什麼是這麼個心裡狀態。但是他光講了台灣和大陸經濟騰飛,他只講了台灣制度是造成的根本原因,往下什麼是台灣制度?什麼是台灣民主制度?華人之中第一個民主地區是怎麼回事?根本沒有講。
主持人:所以這兩個政治人物他們談到關於台灣民主制度這方面都是非常薄弱的。
韋實:都是非常薄弱的。如果你把他們的話,與在選戰當中,跟綠營之間刀槍劍戟,真正捅到要害,拿這個來衡量的話,對共產黨不能說用客氣來形容了,已經說是很自律了,甚至比中宣部還自律,畢竟他不是共產黨體系之內的人。
當然這兩個人的演講並不是一個旅程中的主軸,他們去的本身的意義,已經達到統戰的目的,就給了一個明確的態度。就是第一、中共是有合法性的;第二、解決台灣問題需要中共;第三、島內已經有一部份人願意去跟中共談判了。它就是要孤立現任中華民國總統陳水扁這一派,這是主要做法。
主持人:很大程度上通過這樣的做法,統戰的做法,讓人覺得台灣明確的一派支持台獨,一派不支持台獨,實際上也是人為的分化這兩個陣營。很多台灣人包括一些是老兵或者大眾,不見得態度這麼明顯,但經過這麼一種操作以後,就使台灣得到了分化,是這樣一種情況。
韋實:就是逼的台灣人分裂成兩個陣營,互相表態,而且加重這種敵意,這是主要原因。因為反分裂法是在前,然後台灣有反分裂法大游行,在國際上一度對中共很不利;包括胡錦濤訪美跟布什講說,希望美國加快來對台灣怎樣,布什根本不理它,根本不談這些問題,不像以前說兩邊不想談的問題,它會主動回避,這次是很明確的態度--不跟你談這個事情。
實際上在反分裂法之後,並沒有達到一開始那種嚇阻狀態,沒有達到台灣草木皆兵、或着全島人心崩潰。沒有。它就馬上進行統戰,在內部制造分裂,這和當年中共對付國民黨,兩次國共合作,是一模一樣的手法,先來硬的來硬的,暴動不成馬上統戰。
主持人:那他們為什麼每次都選在大學做演講呢?比如說美國總統,不管是柯林頓、布什到中國訪問,他們也都喜歡邀請他到大學去演講,為什麼要這樣一種安排?
韋實:因為如果真正按大學定義的話,大學不光是傳播技能的地方,它還是很重要人文思想的地方。在任何一個國家,大學教授或者知識分子,這些人的思維的方式、思維的浪潮,會是影響一個國家思維型態很重要的地方。
您看五四、六四其實都源於北大,這跟北大人文環境、學術精神是有直接聯系的。高校的演講實際上傳達一個信息,給他們的待遇實際上也是不成文的規定。連戰和宋楚瑜都是有頭銜的人,都是博士級的人物,所以就給你在大學演講一下。但是境遇就跟李敖是沒法比了,連戰只撈到北大一所講,這宋楚瑜只去了清華;包括美國副總統錢尼只到了復旦,到復旦很不幸,演講最重要的一段,講民主自由被刪掉了。
主持人:那李敖有什麼樣的特點,能同時拿到三場呢?
韋實:我倒是覺得所謂的李敖文化之旅,中共這回也是費盡苦心,想盡辦法把李敖通過鳳凰衛視拉到中國去。實際上中共的想法是什麼呢?在現在海外華人越來越了解中共本質之後,中共實際上在“保先”之後發現,光從政治上是穩不住了;通過文化這方面,它覺得先把李敖請來,想了一個非常騎牆的辦法。
它利用李敖喜歡出名、喜歡掙錢的想法把他拉到這來。拉到這以後,如果講得好,全國發文:看李敖都這麼講!他罵國民黨、他罵民進黨,唯獨不罵共產黨;如果講得不好,你看北大、復旦他馬上給你消聲。在北大時就會講說他講了什麼什麼,到復旦根本就不講說李敖講了什麼,就講水泄不通、這麼多人想去、他喜歡上海僅此而已,清華講話全文給你登出來。就是說它實際上也采用騎牆的辦法,就說一大部分是想給台灣看,那一大部分如果是講的好了,對中宣部的痞味,就給國內的人看一看。
主持人:本身請李敖來是不是也給人一種感覺:相對來說中共現在可能開放些,允許不同的聲音,包括李敖可能罵罵共產黨啊。是不是有這樣一種作用?
韋實:百分之百的。就像當年文革時誰都不敢罵毛澤東,到現在人人都可罵江澤民。到現在也講:你看我把李敖都請來了,李敖誰不敢罵?連罵共產黨我們都允許,是不是說我們言論開明了?是不是我們允許更多自由?中國根本不存在所謂言論、人權這些問題,對不對?這個是中共主要的想法,也是請李敖的原因所在。
主持人:但是李敖在北大演講提到了共產黨,講毛澤東說,希望共產黨早一天滅亡。這句話後來使他碰到石頭了,撞了牆,他後來就沒辦法在清華、復旦再講。這是不是說明他還是觸及到禁忌的地方?
韋實:這是最禁忌的地方。之後李敖在清華講話就跟下面鳳凰的老板講:我這樣講還安全吧?這樣是不是可以?已經是赤裸裸的狀態了。
主持人:但是有的人也說,他是故意用這種調侃的方式,讓人去體會他所在的處境,有沒有這種可能?就是他心裡實際上是想說這句話的,但是不得已裝出來的?
韋實:我覺得比較可能的是他自己。台灣人評量李敖,有一方面就說李敖像是一個雷達,他會講一句話以後看對方的信息,然後調整自己的話,就是他是一個非常攻於心計的人。但是講李敖最怕的是誰?就是丁關根,以前中共專管宣傳的黨棍,丁關根就是一張撲克臉,什麼表情也沒有,所以李敖不知道下一句話說的對還是不對。
那麼在清華,我倒覺得真的是有感而發。他講,所謂打着紅旗反紅旗,說毛澤東講了:共產黨滅亡愈早愈好,我致力把共產黨早點滅亡,共產黨就是說:什麼東西有生成就有滅亡的時候,共產黨也一樣。
這是毛澤東講的,可是共產黨人自己是不提的。而且台灣《九評》傳的也很廣,我猜像李敖這樣的人不可能不去看,看了以後,不自覺漏出來這麼一句。
他這個人人格也是很奇怪,有的時候他攻於心計的同時,就完全喪失自我,他有一些自己的觀點,他已經分不清楚,哪個是真正自己心裡邊講的話。所以他不自覺的把共產黨要滅亡的東西提出來,他馬上又加了一句什麼呢?共產黨起碼執政個一千年沒有關系,我們可以抱着、捧着、騙着共產黨為我們服務。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前面那句話,自認為很高明的小罵,是中共最不想聽的一句話。
主持人:這一點讓我聯想到著名的時事評論家曹長青先生,也對李敖的文化之旅做了一番評論,他說實際上李敖更像是一種人格分裂。從剛才你講到的東西,他好像也是自相矛盾吧!一會兒說要共產黨滅亡,一會兒又說要一千年。就是說這個人本身好像有那麼點理智不健全,您覺得呢?是不是這種情況?
韋實:我覺得他的良心,和他現在這種攻於心計的算計,是一種激烈的沖突,造成兩個人格的對抗;而且到了七十歲,一般人講說到了不惑、知天命之年,李敖實際上在我看來,說的重一點,是一個七十歲的老不修、老流氓。他在北大的講堂講什麼A片、女人絲襪大腿,講這個。
北大是中國自由主義精神最重要,而且是中國人文氣息這麼濃,一個中國在歷史上都有名的、最好的大學之一,在講堂上講這個!我想我如果是學生,絕對離席抗議。這種市井流氓講的話,怎麼可以到這種講堂上來講?
再一個,他的書《北京法源寺》後頭寫到評價西太後這個集團,他也講,這個集團裡邊有人想做好事,對這個集團而言是壞事,所以做不成。所以他講變法肯定是不行的。他也講衡量西太後集團衡量什麼?他說你不能用她當政的時候做什麼來衡量,而是說她當政的時候把中國擋住了,不能讓中國做什麼,拿這個來衡量。
如果拿他自己這個標准來做衡量的話,共產黨是什麼貨色,他自己應該很清楚。所以他是為了錢、為了自己的名,而不得不講自己並不那麼認識的話,這就造成了一種沖突。就是說實不實在他並不清楚,或者在一種高壓的情況下,不知道哪句話說的對,哪句話說的不對,包括海外的人在等着李敖怎麼罵共產黨,而共產黨在等着看李敖怎麼小罵大幫忙。
主持人:他是兩邊都想討好。
韋實:他在走鋼絲的時候,一邊偏了,不是這麼平衡的時候,就出現了像你剛才講的人格分裂的問題。
主持人:那這種情況下他可能…畢竟現在中共最忌諱的可能就是由《九評共產黨》引發的這種退黨浪潮,所以你說共產黨要垮台,這點可以說是一不小心就觸了它最大的禁忌,是不是?
韋實:這是最大的禁忌。然後李敖在清華又踩了一次地雷,他講一個老共產黨員退出共產黨,說捷克某某人寫了一本書,然後跟兒子說你們這麼盡力建設人間天堂,你們是建不成的。又來了這麼一句,又是一種從引子蒙出來。然後講:我認為共產黨在建造人間天堂,我承認有這種可能性。這也是中共不想聽的,他又講到了退黨。
所以李敖在很可笑的走鋼絲中,有一些信息似乎是很有意思的,而有一些就是自相矛盾的,再有一些完全是為中共服務的。比如他說中國的憲法,他寧願選擇中國憲法而不要這自由主義。
主持人:這點是很矛盾的,因為誰都知道在中共這一黨專制統治下,你要讓它落實憲法基本上不太可能,這憲法也改、黨章也不斷在改,黨章裡面的定義也搬到憲法裡面去,所以基本上要落實憲法是一句空話。那他要人們放棄自由主義、要求落實憲法,是不是也是扭曲人們的一種想法?
韋實:他是有規律的導向他自己的實用主義,自己要面前這種既得利益這些東西。
林曉旭:所以你說他實際上並不是自由主義,而是一種實用主義,是嗎?
韋實:他是典型的現在已經變成實用主義了,到了現在這一步。包括當年他去反國民黨的時候,當時台灣很多人,甚至中國大陸很多人看李敖的書,覺得李敖很有骨氣,可以為了當時的台獨,和國民黨對抗,要言論自由,當時甚至很多人認為他起碼是個很有品格的人,現在看來並不然。
那麼他在獄中可以去辦雜志,實際上他也是算准了,當時蔣家政權不可能以長期的監禁,或者死刑,或者終身監禁來對付他,而且他愈出名,反倒對他的迫害愈小。他選擇了一條讓他自己最快能夠發達的道路,那也是到了國民黨倒台之後,言論自由放寬了,台灣反倒沒有人在看李敖了,因為他只適用於那個時代的產物。
主持人:那麼從這個角度來分析,是不是時過境遷,可是他又不甘心自己退出這個歷史舞台,所以還希望接着他的風格繼續罵下去?
韋實:他實際上不想退出江湖。台灣人知道李敖名下一分錢也沒有,家產卻有兩、三億,他台灣有別墅、有房子,而且他以前對他自己合作十幾年的朋友的錢也吞掉了,而且現在李敖一邊說要給金素梅一百萬台幣,讓她到聯合國前控告慰安婦的事情,自己在台灣逃稅五百萬台幣。
所以這個人實際上你看他到老,他對金錢的欲望,他很高明他不繳稅,而且他把自己名下的錢弄到他太太那裡。但是他在鳳凰又做了四百多期的這種節目,他實際上還是緊盯着在大陸最後一塊能得到利益的,因為大陸共產黨是沒有禁李敖的書,起碼一部份沒有禁。那麼他在大陸的聲望,超過了他在台灣可以發展的地方,這也是為什麼鳳凰的老板簽成了這次文化之旅的原因所在。
主持人:所以好像是愈到老,不管是名、利,還有甚至色的東西,他都更加放不下,是不是這種情況呢?
韋實:你看他在北大、清華,包括復旦,北大是最為嚴重的,講什麼看A片、女人絲襪大腿,後來講到自己…甚至是性這種東西都可以講出來。因為他文風就是這樣,以前李敖的書是禁書,那怎麼辦啊?他就用地攤的書,把封面全都弄上花花公子上的美女圖等等,讓人去買他的書。
主持人:所以這個人真的是一個矛盾體!今天因為時間的關系,我們就先談到這兒,謝謝韋實先生。各位觀眾,關於李敖所謂的文化之旅,我們今天就先談到這兒,下一集節目我們繼續分析。謝謝您的收看,下一集節目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