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征時:中南海一號保鏢周洪許其人其事(3)

2021年09月24日時政評論
接上文

四,周洪許的專業素質 (上)

周洪許的專業素質和指揮才能主要體現於三個方面:炮兵業務,作戰訓練,搶險救災。從一般的傳統觀念來看,好像只有「作戰訓練」一項與中南海警衛工作相關,而「炮兵業務」和「搶險救災」似乎有點不著邊際,或者相去甚遠。為了對此展開分析,我們還是從中南海在2012年曾經面臨的一次大規模武裝威脅談起吧。

炮兵業務

2012年,薄熙來3月15日落馬後四天即3月19日的夜晚,北京中南海等處響起槍聲,長安街上「軍車如林」。時任中共政治局常委、中央政法委書記周永康指揮大批武警部隊政變,包圍中南海,進逼新華門。據報道稱,周永康意欲搶出有關薄熙來政變案的一名證人,並準備伺機行刺力主處置薄熙來的時任國務院總理溫家寶。胡錦濤緊急調動的北京軍區第38集團軍之精銳一部火速趕到,才得以制伏武警部隊。如果第38集團軍的部隊晚來一步,僅以中南海內警衛局的有限兵力及輕型武器,沒有火炮之類的重型或中型武器裝備支援,恐怕很難抵擋得住此次叛亂。
為了防止這類事件重演,是否可以讓炮兵團長出身的周洪許指揮中央警衛局人馬在中南海內構築重炮陣地呢?這顯然不足取。因為榴彈炮、加農炮等重炮打擊的是遠程目標,而上述武警叛亂玩的是近在咫尺的「近戰」。
當然,要炮擊這些叛亂的武警部隊,還是有重炮可用的。當時離中南海最近的團級建制炮兵部隊是北京軍區第38集團軍第6裝甲師炮兵團,其駐地在北京市房山區,與中南海之間的直線距離30公裡左右。離中南海最近的營級建制的炮兵分隊配屬於第38集團軍第6裝甲師第22裝甲團,該團及其炮兵營布署在北京市豐臺區,距中南海直線距離僅約10公裡。此外,北京衛戍區警衛第3師炮兵團布署於北京市昌平區南口一帶,距中南海直線距離約40公裡。
但即使武警開始衝擊新華門,誰又敢向新華門前開炮?誤炸了中南海紅牆怎麼辦?誤擊了「黨和國家領導人」可怎生得了?
哪怕武警在西皇城根街集結起了第二梯隊,準備擴大衝擊新華門的規模和強度,誰又敢向那裡開炮?雖說西皇城根街離中南海最近處的直線距離已經大於半公裡甚至達700公尺以上,炮擊西皇城根街應該不致於誤擊中南海,但一旦出現「中南海畔炮聲隆」的混亂局面,勢必造成國內國際重大負面政治影響,誰又負得了這個責任?
那麼,是否可以讓周洪許在中南海內布置輕型火炮,如迫擊炮、無後座力炮或單兵便攜式火箭筒之類?這些近程火炮固然能夠有效抵禦和迅即反擊武警的近距離攻擊,但中南海的安全豈不因此而更成問題?因為「黨和國家領導人」首先要擔心不可控意外事件,如1996年2月2日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李沛瑤被負責警衛其住宅的武警戰士張金龍亂刀捅死 [11],1994年9月20日北京衛戍區警衛第3師第12團1連副連長田明建中尉自動步槍橫掃北京建國門外 [12],萬一再弄出個「警衛局迫擊炮狂轟中南海」之類的大事件可怎生了得?其次,火炮走火怎麼辦?另外,彈藥庫設在中南海吧,爆炸事故怎麼防範?彈藥庫選址稍遠吧,又難以保障突發事變時炮彈供應的及時性,也就難以應對政變行動「與生俱來」的突然性。
周洪許的炮兵才能,其第一個的用武之地似乎不在北京城而在北戴河。在2021年這個多事之夏,有不少海外中文媒體、自媒體報道:在中共高層8月舉行的北戴河會議期間,有相當數量的坦克、炮兵和防空部隊從外地野戰軍中調來,部署在北戴河地區。而且炮兵部隊的自行火炮、防空部隊的地對空導彈發射車等大都是履帶式的,這些作戰車輛裝備的履帶與坦克相當接近,具有較強的越野性能,適用於野戰。這一往年不曾有過的情況說明,今年北戴河安全保衛工作明顯升級。中央警衛局無疑要參與北戴河安保工作的籌謀和實施,以炮兵指揮官出身的周洪許局長這般精明、實幹,必然會先期作好安全方面的情報分析及綜合評估,決不會僅僅由於警惕性之類的原因就輕易讓部隊擺出如此野戰炮陣及警衛布防。那麼,他準備與什麼樣的想定假想敵實體展開野戰攻防呢?他具體標定的炮擊目標又是哪支「潛在叛軍」呢?
如果由炮兵集群部署於北戴河而聯繫到炮兵出身的周洪許,那麼北戴河周邊展開的坦克集群,就令人聯想到中央警衛局政委陳登鋁了。因為至少在2011年8月至2013年9月期間,陳登鋁曾任南京軍區第31集團軍第14兩棲裝甲旅政委。該部隊軍改後的番號為東部戰區第73集團軍兩棲合成第14旅,旅部駐地福建漳州,戰役目標瞄準台灣。陳登鋁雖然是政工幹部,但據報道,他在水陸兩棲坦克訓練上也有一手。如果說裝甲集群對台灣實施渡海登陸的高難度作戰行動還得由軍事幹部來指揮的話,陳登鋁帶領並指揮兩棲裝甲旅遂行北戴河防衛警戒任務還是遊刃有餘的。另外兩棲裝甲旅的特點之一就是其部隊和作戰車輛除了控制陸上區域以外,還可以控制部分海域,從而不致於讓北戴河地區海域的防衛警戒全部掌控在海軍北海艦隊手中。
如果人們由外來炮兵部隊而聯繫到周洪許的炮兵團,由外來坦克部隊而聯繫到陳登鋁的裝甲旅,外來防空部隊的來頭乍一看似乎無從揣測。不過,不少海外中文媒體2020年5月的某些報道(如《軍方絕密:掌中南海防空的81軍旅長神祕死亡》),則多少透露了其中緣由——
中國海事局5月11日發布軍事演習通告,於5月14日開始,在河北唐山市唐山港京唐港區進行為期2個半月的實彈演習,期間無關船舶禁止駛入安全管制區域。而台灣總統蔡英文即將在5.20舉行新任期就職演說,中國剛好展開本次長達2個半月的軍演。
總部在香港的中國人權民運信息中心5月14日稱,5月14日至7月31日唐山港京唐港區實彈演習其實是中共軍史上最大規模「準備台戰」和「保衛北京」防空演習,演習除中部戰區第81軍,82軍防空旅外,福建東部戰區第73軍防空旅也已到達唐山。其中中共陸軍第81集團軍,隸屬中部戰區陸軍,軍部駐地河北省張家口市。 參加的部隊有東部戰區及中部戰區的3個防空旅,[……] [13]
[註:中部戰區第81集團軍原番號為北京軍區第65集團軍,軍部駐地河北張家口。中部戰區第82集團軍原番號為北京軍區第38集團軍,軍部駐地河北保定。東部戰區第73集團軍原番號為南京軍區第31集團軍,軍部駐地福建廈門。]
以上報道的著重點雖然是第81集團軍防空旅旅長黃會倫大校的神祕死亡或失蹤性「被死亡」,但與本文最相關的內容則是東部戰區第73集團軍防空旅2020年為了「準備台[海之]戰」居然北上京津唐地區來「保衛北京」的信息。該旅首次遠赴渤海之濱是2018年秋季,由旅長張松黎大校帶隊,從福建沿海千裡機動至燕趙之地,「展開全員全裝實兵實彈演習」。第73集團軍防空旅的作戰任務、兵器武備和日常訓練本來都針對台海前線的戰場防空,卻一再北上而抵近京畿之側,意欲何為?既然2018年能北上,2019年可能也北上過,2020年又再次北上或再三北上,那為什麼2021年就不可能北上呢?為什麼這個防空旅就不可能從此部署於北京周邊,並取代第81集團軍防空旅而成為中南海防空的一環呢?為什麼第73集團軍防空旅和第81集團軍防空旅就不能相互換防呢?為什麼……
2021年夏季的北戴河會議事關中共二十大人事安排和路線方針,事關黨內隨時會激化的派系鬥爭,事關習近平的政治前途和黨內地位,事關中共這個「絞肉機」體制必然產生和無可避免的你死我活。所以,中央警衛局的官兵首先必須「讓習主席放心」。曹清中將這個中央警衛局局長(2007年至2015年),並非由習近平任命,所以習不放心。2015年,習近平親自任命王少軍中將(2016年授銜)為中央警衛局局長(2015年至2019年),但後來習對他還是不放心。自2019年底王少軍離任至2021年7月周洪許接任,中央警衛局局長職位空缺了約一年半時間。據說警衛局有一批士兵還是在習的陝西老家招收的,習對他們也逐漸開始不放心了。
為什麼不放心呢?因為習近平擔憂中央警衛局的官兵「長期浸淫在中南海內受高層鬥爭的影響」,經耳濡目染而對各位「黨和國家領導人」及其政策逐漸形成自己個人的看法,難以確保其內心絕對服從。所以他寧可調用安保專業經驗有所欠缺的野戰部隊,而且還要來自京畿以外地區。因為不僅北京衛戍區官兵的情況與中央警衛局原有官兵比較接近,而且連拱衛京師外圈的中部戰區第81集團軍和第82集團軍領導層也相對熟悉京師及高層情況,多少沾染了類似警衛局原有官兵「無端關心、隨意揣測、私下交流」高層動態的風氣。比如上述第81集團軍防空旅旅長黃會倫,就被認為對中南海內情所知過多。而遠在台海的第73集團軍「兩耳未聞宮內事」,又是習近平的嫡系野戰部隊,從福建派往京師「勤王護駕」當屬順理成章之舉。
由此推測,2021年夏季北戴河會議期間,進駐當地的外來野戰部隊很可能包括: 張松黎當旅長的部隊或當過旅長的老部隊——來自福建廈門的東部戰區第73集團軍防空第73旅(原南京軍區第31集團軍第13防空旅)或其下轄部隊、分隊; 陳登鋁當過政委的老部隊——來自福建漳州的東部戰區第73集團軍兩棲合成第14旅(原南京軍區第31集團軍第14兩棲裝甲旅)或其下轄部隊、分隊; 周洪許當過團長的老部隊——來自南部戰區陸軍某旅的炮兵部隊(原成都軍區第14集團軍第40叢林戰步兵師炮兵團)或其下轄分隊。
[註:本文採用以下對軍隊作戰單位的分類法:團級及團級以上建制的作戰單位稱「部隊」,營級及營級以下建制的作戰單位稱「分隊」。據此,班、排建制的小型作戰單位,尤其是臨時組建的偵察分隊等,被稱之為「小分隊」。]

作戰訓練

周洪許當過基層作訓參謀、師部作訓科科長、大軍區司令部軍訓部部長,搞訓練頗有章法,而且自成一套。他曾任北部戰區陸軍副參謀長一職,可能也是負責作訓的。
「不以考核為目的,要以實戰為標準。」周洪許接受採訪時說,「比如駕駛員訓練,考個駕照並不難,但能否頂用是另一回事。這就是部隊一拉動就缺司機的原因。」[14]
官兵個人僅僅有個普通駕照,確實無法勝任炮兵團多樣化的駕駛任務,比如惡劣天候下山區公路行駛、隱蔽機動時夜間閉燈駕駛、拖掛大體積重型裝備行駛、運載安全要求較高的炮彈和燃油,等等。為此,炮兵團廣泛展開「汽車特種駕駛」訓練,捨得超常用油,創造條件讓官兵多練、勤練,不斷提高掌握「汽車特種駕駛」的官兵比例。
在炮兵團安全訓練方面,周洪許繼承和發揚了其前任傳下來的一個特色傳統:部隊每有千裡拉練、遠程機動,力求「車不掉漆,人不掉皮」[15]。「車不掉漆」,確保裝備完好率,不算奇葩。但「人不掉皮」,則在確保人員戰鬥力方面全然獨具特色。須知中共軍內廣泛提倡的口號是「流一身汗,蛻一層皮,苦練殺敵本領」之類。
裝備機械化、信息化、現代化兵器的炮兵團「全面搞建設」怎麼個「全面」法呢?「全面」到規定官兵都要練拼刺刀。這又是奇葩。周洪許這位炮兵團長,或許是為了在「戰爭進入越打越遠、越打越高、越打越看不見的時代」,逆向激發冷兵器時代「一劍封喉」的直觀血性?或許是考慮到炮兵練刺殺格鬥在特定戰場環境中有實際用途?或許是有感於中共軍隊元帥林彪的名言:「只有上刺刀殺出威風來的部隊,才是厲害的部隊」?或許是應了當年炮兵兵種內流行還算廣泛的口號「讓大炮上刺刀」?……
炮兵團的「全面搞建設,紮實打基礎」似乎尤其體現在諸如一兵多能、政工幹部懂軍事指揮等方面。
至於炮兵團最有特色、最奇葩的創造,那就是「公勤隊」(公共勤務隊?),據說連北京中央軍委某些部委內都有人賞識——
這裡順帶說一下炮團特有的編制單位「公勤隊」,這可是他們獨家版權的創造——據說現在也得到了「上邊」的首肯並向全軍推廣:公勤隊的成員其實就是「首長身邊的人」,如首長的司機、公務員、炊事員等勤雜人員,平時就配有專門的幹部像基層連隊一樣集中管理——取締「首長身邊的人」的特殊意識,有任務時作為一個建制單位使用…… [17]
《解放軍報》2014年6月25日報道:成都軍區組織首長機關集中輪訓指揮業務,其中包括標繪作戰地圖、一體化指揮平台操作、野戰陣地設置、聯合作戰指揮、組織作戰協同等多項內容,要求所有機關幹部全員參訓,人人過關。輪訓實行「院校式辦隊,實戰化教學,連隊化管理」,從軍區機關到軍師旅團,參訓人員不分部門、職務、年齡、軍銜,均以普通學員身分混編參訓,大校、上校們均無例外。輪訓從當年3月起,分三批進行,最終覆蓋100%的機關幹部。
這篇報道還附有一篇冠之以「沙場視點」的數百字短文,標題為《首長機關要當好練兵打仗領跑者》(全文見下文),作者正是時任成都軍區司令部軍訓部部長周洪許。文章說,「首長機關的每個崗位、每個人,都是鏈條上的重要環節,首長機關在指揮打仗中沒有局外人。」[18]
質言之,一兵多能或「一人雙崗」的訓練標準最初是炮兵團解決實際問題的措施。政工幹部懂軍事指揮的訓練標準,是這一措施由兵及官的初步推廣。炮兵團「公勤隊」某種程度上是這一措施的建制化、體制化嘗試。而組織軍區首長機關集中輪訓則是出任軍訓部長的周洪許將「公勤隊」的「炮兵團版」升格為「成都軍區版」的測試。現在,出任局長的周洪許是否會搞出一個「公勤隊」的「中南海版」呢?
中央警衛局官兵在有關安保警衛方面訓練上超過野戰軍炮兵的「一兵多能」標準,包括白刃格鬥、「汽車特種駕駛」等應該早就屬於駕輕就熟的初級科目,難道……新局長要組織他們全員學習標繪作戰地圖、一體化指揮平台操作、野戰陣地設置、聯合作戰指揮、組織作戰協同之類的新科目嗎?難道從周洪許、陳登鋁開始,中央警衛局所有軍事主官和政工主官都要分期分批搞「崗位互換」了嗎?
另一點似乎是肯定的。那就是,中南海內,不僅是警衛局官兵,而且其他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接受輪訓,以便都成為「中南海版」的「公勤隊」隊員。既然大軍區及戰區「首長機關在指揮打仗中沒有局外人」,以此類推,中南海在安保警衛方面當然也就沒有局外人了。既然中南海內各位「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辦公室主任、政治祕書、機要祕書、警衛祕書(警衛長)、生活祕書、警衛員、司機、廚師、服務員、保健醫生等都是「局內人」,那麼,他們是否都應該參加「中南海版」的安保警衛全面培訓以及軍事訓練呢?他們也能「院校式辦隊,實戰化教學,連隊化管理」嗎?原成都軍區輪訓機關幹部那個100%的覆蓋率能覆蓋中南海嗎?
難題來了:既然以上各色人等都是「局內人」,中南海內各位「黨和國家領導人」的配偶、子女自然更不是「局外人」了,那麼,他們是否也應該至少參加若干安保警衛培訓以及軍事訓練呢?更為敏感的問題是:那些「黨和國家領導人」的配偶、子女們,誰能給他們培訓?更確切地說,誰敢給他們培訓?
(待續)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作者提供/責任編輯:劉明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