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北京時間2022年04月19日訊】民國時期有這樣一位大師,他博古通今、學貫中西,被譽為「清華的一個精神力量」;他一生赤忱,得意門生錢鍾書評價他「為人誠慤,胸無城府」。然而,生逢山河易色,一個去留選擇,注定了他晚景悲涼。
觀眾朋友大家好!歡迎收看《百年真相》。今天,我們和大家聊聊比較文學家、西洋文學家吳宓,回顧他在中共篡權之前、之後,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
「清華的一個精神力量」
吳宓,字雨僧,1894年出生在陝西省涇陽縣。他從小聰慧好學,17歲時進入清華學堂,23歲赴美留學,先到弗吉尼亞大學攻讀英文,獲文學學士學位,又入哈佛大學比較文學系,獲碩士學位。27歲那年,吳宓學成回國,先後在南京高師、國立東南大學和東北大學任教,講授世界文學史等課程。雖然主要介紹西洋文學,但他主張維護中國傳統文化的應有價值,不贊成全盤西化,對倡導白話文的胡適意見很大。
1925年,吳宓來到清華大學,在外文系任教。然而,他對清華最大的貢獻,是參與創建了清華國學研究院。更難得的是,他居然在短短幾個月內,請來了梁啟超、王國維、陳寅恪、趙元任這四位頂級大師,也就是後人津津樂道的「清華四大導師」,轟動了整個學術界。
請大師並不容易。比如,王國維曾是末代皇帝溥儀的老師,在學界地位非常高。《南方人物週刊》在《沉重的虛無》一文裡提到,1925年2月中旬,吳宓到王國維家中送清華的聘書。一進廳堂,他就先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再說明來意。王國維到職後對吳宓說,「我本不願意到清華任教,但見你執禮甚恭,大受感動,所以才受聘。」
在清華期間,吳宓被視為「清華的一個精神力量」。這不僅是由於他的巨大感召力,還在於他的「奇特」,和身為老師的一絲不苟。
師生心中的楷模
吳宓的學生、中國國學大師季羨林曾在《回憶雨僧先生》一文中說,「他古貌古心,同其他教授不一樣,所以奇特。他言行一致,表裡如一,同其他教授不一樣,所以奇特。別人寫白話文,寫新詩;他偏寫古文、寫舊詩,所以奇特。」在課堂上,吳宓也給學生留下深刻的印象。清華學生、外交官溫源寧在《吳宓先生》一文中描寫道,「他嚴守時刻,像一座鐘;講課勤勤懇懇,像個苦力。別人有所引證,總是打開書本念原文,他呢,不管引文多麼長,老是背誦。無論講解什麼問題,他跟練兵中士一樣,講得有條有理。」
西方語言文學大師李賦寧在回憶吳宓時說,「先生寫漢字,從不寫簡筆字,字體總是正楷,端莊方正,一絲不苟。這種嚴謹的學風薰陶了我,使我終生受益匪淺。……先生每問必答,熱情、嚴肅對待學生的問題,……先生批改學生的作業更是細心、認真,圈點學生寫的好句子和精采的地方,並寫出具體的評語,幫助學生改正錯誤,不斷進步。」
樂於助人 不求回報
在別人眼中,吳宓還是個非常注重儀表的人。抗日戰爭爆發後,北大、清華、南開三所大學共同組成西南聯合大學,由於戰事吃緊,校址幾次搬遷。西南聯大學生劉兆吉在《我所知道的吳宓先生》一文中說,即使在這樣的戰亂中,「無論在長沙、南嶽還是蒙自、昆明,吳先生都是西服革履,臉上的絡腮胡刮得光光的。」但是,注重儀表整潔不等於在生活上花大錢。相反,吳宓節儉自律,不吸菸不喝酒,平常粗茶淡飯;一頂蚊帳從1938年一直用到「文革」,用了將近40年。另外,翻譯家孫法理回憶說,西南聯大時期,吳宓的那些講義,就是個「百衲本」,有的是信封、購物的包裝紙,也有連史紙或毛邊紙裁下的邊角料。這樣的吳宓,同時非常願意幫助別人。
他曾經說,「宓就是樂於助人,並無其它目地,亦不望人報答。」20世紀30年代,一名學生要去美國留學,可是費用不夠,無法成行。吳宓知道後,慷慨解囊,資助300元,還再三說明這是贊助,不用償還。
抗戰勝利後,由於個人原因,加上國共內戰北方動盪不安,吳宓沒有隨大部隊北歸,而是留在了西南。輾轉幾所大學後,1950年10月,他最終在西南師範學院落腳。那時候,他最忙的就是發工資的那天。忙什麼呢?給親友、學生匯款支助他們。每次匯完款,他自己就所剩無幾,甚至要向鄰居借錢。
不願遠走他鄉
說到這裡,有朋友可能會想:1950年,中共已經奪取政權了,吳宓怎麼沒在四九年出走,而是留在了大陸呢?1941年,吳宓被教育部聘為首批「部聘教授」,也就是當時中國最頂尖的三十位學者之一。這樣的大師,國民政府不爭取帶走嗎?當然不是。《先生歸來》一書記錄,當時,國民黨教育部長杭立武、台灣大學校長傅斯年特地以學生、老友的身分,安排專人到西南師範學院相邀,希望吳宓去台大任文學院長。來人軟硬兼施,把吳宓塞進汽車帶到賓館,準備第二天飛往台北。結果,吳宓半夜謊稱去廁所,偷偷溜了出來。除了台灣方面的力邀,吳宓原本還有機會赴美國講學,錢穆也多次邀請他去香港,共同創辦新亞學院。但是,他最終放棄了這些機會。
為什麼選擇留在大陸呢?我們或許能從吳宓的日記中找到一些答案。他說,自己「又似蘇格拉底之願死於雅典,而不效但丁之終身出亡、淪落異域者矣」,認為「父母之邦,不可棄也」。那時,吳宓不知道中共將給他的故土帶來怎樣的災難,也無法預料自己將為留下的決定,付出怎樣慘痛的代價。
1957年「反右」期間,吳宓因評論簡體字的不當與不便,被打成右派。文革時更是因此被批鬥,被戴上「反動學術權威、封建走狗、蔣介石文化打手、美帝國主義幫凶」等帽子。他被下放到四川梁平縣勞動改造,三個女兒也和他斷絕了關係。
文革中慘遭迫害
曾和吳宓有過交往的李永暉,在《我所知道的吳宓先生》中描述了1966年夏天,他親眼目睹的一些「批判」場景:一種是「群醜亮相」,就是把包括吳宓在內的數十個「走資派」和「牛鬼蛇神」弄到網球場掛黑牌、戴高帽,「坐噴氣式飛機」,讓烈日暴曬。這些人一個個被折騰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苦不堪言。第二種是遊街示眾,吳宓等掛著黑牌、被打入另冊的「黑幫分子」,被押著到北碚遊街,進行人格侮辱,如若哪個敢不低頭或走得慢了點,就要被罵被打。還有一種是「開小灶」,就是在大禮堂單獨批判吳宓。李永暉說,儘管場內瀰漫著濃濃的「火藥味」,先生總是埋著頭、眯著眼,一聲不吭。一位「小將」見先生如此「頑固」,就氣急敗壞地衝上台,揮起皮帶朝他頭上一陣猛抽。吳宓痛苦地用雙手捂住頭頂說,「同學,別打了,已經流血了。」
吳宓在日記中也記錄了一些挨鬥場景。在1969年5月9日的一次大會上,他被兩個學生狠狠從高台上推下來,摔斷左腿。之後,他拖著斷腿被迫跪坐在地上,「鬥爭凡歷三小時」。大會結束後,吳宓被架回住處時「已成半死」,「全身疼痛,在昏瞀之中,似兩日未飲、未食,亦未大小便。」即使這樣,他還要被迫寫交待材料,接受批判。
腿斷後,吳宓只能爬著要幾口水喝、幾口飯吃。有時,連水飯也沒有。一次,他困在工棚裡,對著窗外大喊,「給我水喝,我是吳宓教授。給我飯吃,我是吳宓教授。」當腿腳稍微好一些後,他又被派去,做掃廁所、刷尿池、刮糞便一類的活兒。
1971年林彪出逃事件之後,緊張的政治空氣有所緩和,但吳宓的健康已大不如前。他右眼失明,左眼患嚴重白內障,記憶力也急劇衰退。他總是坐在床上,閉目不語,有人進屋就睜眼看看,然後閉目冥思,用手指輕輕叩擊腦袋,嘴裡自言自語,「這位先生叫什麼名字呢?」
到1974年「批林批孔」時,飽經政治迫害的吳宓堅持不肯批孔子。他說,「如果沒有孔子,中國仍在混沌之中」,並説「寧願殺頭也不批孔」。結果,他又被打成「現行反革命」。
1977年,83歲的吳宓生活已經不能自理,堂妹吳須曼在「請示上級」後,把他接回陝西涇陽老家照料。1978年,吳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彌留之際,這位著名的老教授不斷地低聲喊著,「我是吳宓教授,給我水喝!……給我飯吃,我是吳宓教授!」
一個率真正直的學者,就這樣在自己深深眷戀的國家被扼殺了。去世後,他的弟子趙瑞蕻,用一百多年前左拉的名言「我控訴!」來為吳宓招魂。如果地下有知,吳宓究竟會控訴誰呢?
好了,今天的節目就到這裡了,謝謝大家收看,我們下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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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
民國文林《細說民國大文人》,現代出版社,2010年。
吳須曼《回憶先兄吳宓教授》,見李繼凱、劉瑞春編《追憶吳宓》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年1月版。
【百年真相】節目組製作
(責任編輯:李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