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醒我獨醉(2)

2016年12月22日文化漫步
【新唐人2016年12月22日訊】「眾人皆醒我獨醉」,這是先生與我交往中曾說過的一句話。記得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受當時社會大環境的影響,許多文人墨客紛紛下海經商,我問先生為何不嘗嘗下海的滋味,先生淡然一笑,調侃式的說出了這句話。二十多年來,直到先生乘鶴西去,先生都是深居簡出,清貧如初,唯獨其筆下的墨跡愈來愈澀辣,詩文亦越寫越淡。

先生的清貧是少有的,在一間臥室兼書齋的屋內,一張很大的檯面占據了大半個房間,大量的書籍擱在檯下的幾個箱裡,一方硯臺數支毛筆及其他一些文房用品零亂的散落在檯面上,一縷淡淡的墨香給擁擠的書室平添了素雅之氣,床對面的墻上掛著先生手書清代一隱士的自題詩,頗耐人尋味「非道非釋亦非儒,讀盡人間不讀書,非凡非聖亦非士,識破世上不識事」。檯面的上方有先生所題的蒼潤遒勁的四個大字「好運長臨」,當我向先生請教好運長臨的「長」字為何不用「常」字時,先生一笑解釋道:「長」,長長久久;「常」,斷斷續續,當然是「長」字好。嗜書者,總是希望有好的韻致長伴,才能有精妙的運氣情趣。當我請先生談談對當今流行書風的看法時,先生還是一笑曰:「花無蒂來、草無根阿」。有一次,我的一個朋友托我請先生為他新開的酒店取名並題匾時,先生靜坐了一會兒,然後欣然命筆寫下「無情酒店」,並賦聯:「無情皆因春酒誤,有緣苦被良宵磨」,據說酒店開業之後異常火爆,朋友為感謝先生,備上自家釀製的好酒上門拜謁,先生莞爾一笑:「有緣何必無情酒」,並執意不肯收受。

先生幼時家貧,弟妹又多,身體瘦弱,獨立而孤傲的性格,遇事總是很有主見。先生一身博學,從書畫、詩詞、文學,旁涉史學和美學,並立志要有一番大的作為,在數次謀職未果後,逐漸斷絕了成就一番事業的念頭。從此,四處漂泊,廣納山川雲雨之靈氣,苦摹名勝碑林之精華,陶醉在筆情墨趣之中。早幾年,有一位巨賈愛慕先生之才學,欲邀其與之共謀發展,先生笑言:「一入紅塵是非起」,就此謝絕了。

先生不沾菸酒,唯獨嗜好飲茶,而且對茶葉的品質要求極高,非上等茗品新茶不飲,每飲罷茶後,將杯底剩下的茶葉殘渣放入口中咀嚼並戲言「太白醉酒詩百篇,我緣茗香生筆興。」先生從不受別人禮物,但如果禮品是上好的茶葉則收之不拒,先生每提筆作書時,總是靜坐品茶,待額上沁出細細汗水才從筆而書,每到得意,他總是說「不是我字寫得好,而是這茶好」。先生認為茶道文化與書畫的本性相通的,好的茶品經得住細品,好的書畫作品經得起細敲。談起藝術,先生興致盎然:書畫藝術家要多作三個方面的修養,一是要多悟佛道禪理,脫其俗,修其雅;二是要多吸納山川萬物四時變幻之靈氣,謂之為壯其氣,健其心;第三是勤讀詩書明事理,稱之為「清其神,明其目」,只有這樣才能提高創作境界,豐富藝術作品的內涵。先生說在中國書法史上他最為推崇的是弘一法師和應均,他認為弘一把字寫得如此淡然超脫,其書堪稱「千載難得一品書」。稱應均的書法像音樂節奏般的起伏靈動,像舞蹈的姿態一樣優雅,像幽壑一樣深邃幽逸,像荒原一樣質樸曠古,是王羲之之後書法史上的又一位聖人,真乃「書神」也。先生認為明清的書法儘管具個性份量,但終不及唐宋書法嚴謹,隨意而精到。中國文字之所以能為一門深奧的藝術,是因為其由語言象形符號演變而來的,還因為其象形的特質而注定了它的可塑性和可變化性,而可塑性和可變化性是藝術創作的前提,運用自己的學識語言,精神語言,生活語言通過文字的筆墨造型渲泄自己的內心世界,這便是書法藝術的內容和生命力。由此可見,學識越高,生活閱歷越豐富的書家,作品的內涵就越深,欣賞價值就越高。先生認為學習書法應經過四個階段:第一階段,書寫時知道自己的缺點,但不知道自己的缺點的根結在哪裡;當進入第二個階段時,就不知道自己有缺點了;第三個階段是知道自己的缺點,也知道自己缺點的根結在哪裡,於是就刻意的去克服,但總是克服不了;到了第四個階段,優點和缺點都包溶在作品裡,並且互相映襯,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化境了。

先生經常把書法與詩詞、文學、繪畫揉合在一起,形成自己獨特的藝術見解,這從他的作品中可見一斑,先生年輕時,他的書法寫得豪放;晚年,其作品寫得古拙而內斂,這和他的人生閱歷和個性修養是分不開的。先生的詩文也和他的書法一樣淡雅質樸,趣味橫生。在一次筆會上,有一名叫林瑩的小姑娘求先生為她作藏頭詩,先生遂作詩曰:「林翠溪澗百鳥鳴,遠處忽聞笛簫聲,瑩澈清悠欲尋去,一點桃花獨爭春」。有一個經營工藝品商號的老闆請先生為他的商號作一對聯,先生遂作「獨辟新藝彰古韻,細酌珍品怡閑情」並題商號為「得藝閣」。先生對書法的感悟也作了一聯記「點畫之間滲禪意,墨鋒深處留古痕」。

以下摘之先生的四首詩作以殄讀者:

偷來前賢半車語,
勝得豪門萬兩金。
姿意對硯陶詩興,
不覺情至畫意中。

鄰家種菊自幽芳,
借得秋光滿草堂。
若有韓湘吹玉笛,
敢邀太白鬥詩篇。

應嘆坊間一紅顏,
豪門伴酒不知年。
落花無言隨溪去,
抱鏡對影空月憐。

一籬殘菊半藍秋,
漁翁醉酒倚欄頭。
幾叢皺月舟下出,
不勝清幽撩鄉愁。

──轉自《大紀元》

(責任編輯: 李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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