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名剧】《窦娥冤》(二)

2013年06月24日古书连载
【新唐人2013年6月24日讯】【导读】《窦娥冤》全称《感天动地窦娥冤》,是元朝关汉卿的杂剧代表作,悲剧剧情取材自“东海孝妇”的民间故事。《窦娥冤》是中国十大悲剧之一的传统剧目,是一出具有较高文化价值、广泛群众基础的名剧。

第二折

(赛卢医上,诗云)
  
小子太医出身,也不知道医死多人,何尝怕人告发,关了一日店门?在城有个蔡家婆子,刚少他二十两花银,屡屡亲来索取,争些捻断脊筋。也是我一时智短,将他赚到荒村,撞见两个不识姓名男子,一声嚷道:“浪荡干坤,怎敢行凶撒泼,擅自勒死平民!”吓得我丢了绳索,放开脚步飞奔。虽然一夜无事,终觉失精落魂;方知人命关天关地,如何看做壁上灰尘。从今改过行业,要得灭罪修因,将以前医死的性命,一个个都与他一卷超度的经文。小子赛卢医的便是。只为要赖蔡婆婆二十两银子,赚他到荒僻去处,正待勒死他,谁想遇见两个汉子,救了他去。若是再来讨债时节,教我怎生见他?常言道的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喜得我是孤身,又无家小连累,不若收拾了细软行李,打个包儿,悄悄的躲到别处,另做营生,岂不干净?



窦娥不忍心婆婆连同受罪含冤招认被判斩刑。(网络图片)

(张驴儿上,云)
  
自家张驴儿,可奈那窦娥百般的不肯随顺我;如今那老婆子害病,我讨服毒药与他吃了,药死那老婆子,这小妮子好歹做我的老婆。

(做行科,云)
  
且住,城里人耳目广,口舌多,倘见我讨毒药,可不嚷出事来?我前日看见南门外有个药铺,此处冷静,正好讨药。

(做到科,叫云)
  
太医哥哥,我来讨药的。

(赛卢医云)
  
你讨甚么药?

(张驴儿云)
  
我讨服毒药。

(赛卢医云)
  
谁敢合毒药与你?这厮好大胆也。

(张驴儿云)
  
你真个不肯与我药么?

(赛卢医云)
  
我不与你,你就怎地我?

(张驴儿做拖卢云)
  
好呀,前日谋死蔡婆婆的,不是你来?你说我不认的你哩?我拖你见官去。

(赛卢医做慌科,云)
  
大哥,你放我,有药有药。

(做与药科,张驴儿云)

既然有了药,且饶你罢。正是:得放手时须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下)

(赛卢医云)
  
可不悔气!刚刚讨药的这人,就是救那婆子的。我今日与了他这服毒药去了,以后事发,越越要连累我;趁早儿关上药铺,到涿州卖老鼠药去也。

(下)

(卜儿上,做病伏几科)

(孛老同张驴儿上,云)
  
老汉自到蔡婆婆家来,本望做个接脚,却被他媳妇坚执不从。那婆婆一向收留俺爷儿两个在家同住,只说好事不在忙,等慢慢里劝转他媳妇,谁想他婆婆又害起病来。孩儿,你可曾算我两个的八字,红鸾天喜几时到命哩?

(张驴儿云)
  
要看什么天喜到命!只赌本事,做得去自去做。

(孛老云)
  
孩儿也,蔡婆婆害病好几日了,我与你去问病波。

(做见卜儿问科,云)
  
婆婆,你今日病体如何?

(卜儿云)
  
我身子十分不快哩。

(孛老云)
  
你可想些甚么吃?

(卜儿云)
  
我思量些羊肚儿汤吃。

(孛老云)
  
孩儿,你对窦娥说,做些羊肚儿汤与婆婆吃。

(张驴儿向古门云)
  
窦娥,婆婆想羊肚儿汤吃,快安排将来。

(正旦持汤上,云)
  
妾身窦娥是也。有俺婆婆不快,想羊肚汤吃,我亲自安排了与婆婆吃去。婆婆也,我这寡妇人家,凡事要避些嫌疑,怎好收留那张驴儿父子两个?非亲非眷的,一家儿同住,岂不惹外人谈议?婆婆也,你莫要背地里许了他亲事,连我也累做不清不洁的。我想这妇人心好难保也呵。

(唱)

【南吕·一枝花】他则待一生鸳帐眠,那里肯半夜空房睡;他本是张郎妇,又做了李郎妻。有一等妇女每相随,并不说家克计,则打听些闲是非;说一会不明白打凤的机关,使了些调虚嚣捞龙的见识。

【梁州第七】这一个似卓氏般当垆涤器,这一个似孟光般举案齐眉;说的来藏头盖脚多伶俐,道着难晓,做出才知。旧恩忘却,新爱偏宜;坟头上土脉犹湿,架儿上又换新衣。那里有奔丧处哭倒长城?那里有浣纱时甘投大水?那里有上山来便化顽石?可悲可耻,妇人家直恁的无仁义,多淫奔,少志气;亏杀前人在那里,更休说本性难移。

(云)
  
婆婆,羊肚儿汤做成了,你吃些儿波。

(张驴儿云)
  
等我拿去。

(做接尝科,云)
  
这里面少些盐醋,你去取来。

(正旦下)

(张驴儿放药科)

(正旦上,云)
  
这不是盐醋?

(张驴儿云)
  
你倾下些。

(正旦唱)

【隔尾】你说道少盐欠醋无滋味,加料添椒才脆美。但愿娘亲早痊济,饮羹汤一杯,胜甘露灌体,得一个身子平安倒大来喜。

(孛老云)
  
孩儿,羊肚汤有了不曾?

(张驴儿云)
  
汤有了,你拿过去。

(孛老将汤云)
  
婆婆,你吃些汤儿。

(卜儿云)
  
有累你。

(做呕科,云)
  
我如今打呕,不要这汤吃了,你老人家吃罢。

(孛老云)
  
这汤特地做来与你吃的,便不要吃,也吃一口儿。

(卜儿云)
  
我不吃了,你老人家请吃。

(孛老吃科)

(正旦唱)

【贺新郎】一个道你请吃,一个道婆先吃,这言语听也难听,我可是气也不气!想他家与咱家有甚的亲和戚?怎不记旧日夫妻情意,也曾有百纵千随?婆婆也,你莫不为黄金浮世宝,白发故人稀,因此上把旧恩情全不比新知契。则待要百年同墓穴,那里肯千里送寒衣。

(孛老云)
  
我吃下这汤去,怎觉昏昏沉沉的起来?

(做倒科)

(卜儿慌科,云)
  
你老人家放精神着,你扎挣着些儿。

(做哭科,云)
  
兀的不是死了也!

(正旦唱)

【斗虾(虫麻)】空悲戚,没理会,人生死是轮回。感着这般病疾,值着这般时势;可是风寒暑湿,或是饥饱劳役;各人证候自知,人命关天关地;别人怎生替得,寿数非干今世。相守三朝五夕,说甚一家一计。又无羊酒段匹,又无花红财礼;把手为活过日,撒手如同休弃。不是窦娥忤逆,生怕旁人议论。不如听咱劝你,认个自家悔气,割舍的一具棺材停置,几件布帛收拾,出了咱家门里,送入他家坟地。这不是你那从小儿年纪指脚的夫妻,我其实不关亲无半点(心西)惶泪。休得要心如醉,意似痴,便这等嗟嗟怨怨,哭哭啼啼。

(张驴儿云)
  
好也罗!你把我老子药死了,更待干罢!

(卜儿云)
  
孩儿,这事怎了也?

(正旦云)
  
我有什么药在那里?都是他要盐醋时,自家倾在汤儿里的。

(唱)

【隔尾】这厮搬调咱老母收留你,自药死亲爷待要唬吓谁?

(张驴儿云)
  
我家的老子,倒说是我做儿子的药死了,人也不信。

(做叫科,云)
  
四邻八舍听着:窦娥药杀我家老子哩。

(卜儿云)
  
罢么,你不要大惊小怪的,吓杀我也。

(张驴儿云)
  
你可怕么?

(卜儿云)
  
可知怕哩。

(张驴儿云)
  
你要饶么?

(卜儿云)
  
可知要饶哩。

(张驴儿云)
  
你教窦娥随顺了我,叫我三声嫡嫡亲亲的丈夫,我便饶了他。

(卜儿云)
  
孩儿也,你随顺了他罢。

(正旦云)

婆婆,你怎说这般言语?

(唱)
  
我一马难将两鞍鞴。想男儿在日,曾两年匹配,却教我改嫁别人,其实做不得。

(张驴儿云)
  
窦娥,你药杀了俺老子,你要官休?要私休?

(正旦云)
  
怎生是官休?怎生是私休?

[张驴儿云]
  
你要官休呵,拖你到官司,把你三推六问,你这等瘦弱身子,当不过拷打,怕你不招认药死我老子的罪犯!你要私休呵,你早些与我做了老婆,倒也便宜了你。

(正旦云)
  
我又不曾药死你老子,情愿和你见官去来。

(张驴儿拖正旦、卜儿下)

(净扮孤引祗候上,诗云)
  
我做官人胜别人,告状来的要金银;若是上司当刷卷,在家推病不出门。下官楚州太守桃杌是也。今早升厅坐衙,左右,喝撺厢。

(祗候吆喝科)

(张驴儿拖正旦、卜儿上,云)
 
告状,告状。

(祗候云)
  
拿过来。

(做跪见,孤亦跪科,云)
  
请起。

(祗候云)
  
相公,他是告状的,怎生跪着他?

(孤云)
  
你不知道,但来告状的,就是我的衣食父母。

(祗候吆喝科,孤云)
  
那个是原告?那个是被告?从实说来。

(张驴儿云)
  
小人是原告张驴儿,告这媳妇儿,唤做窦娥,合毒药下在羊肚汤儿里,药死了俺的老子。这个唤做蔡婆婆,就是俺的后母。望大人与小人做主咱。

(孤云)
  
是那一个下的毒药?

(正旦云)
  
不干小妇人事。

(卜儿云)
  
也不干老妇人事。

(张驴儿云)
  
也不干我事。

(孤云)
  
都不是,敢是我下的毒药来?

(正旦云)
 
我婆婆也不是他后母,他自姓张,我家姓蔡。我婆婆因为与赛卢医索钱,被他赚到郊外勒死;我婆婆却得他爷儿两个救了性命,因此我婆婆收留他爷儿两个在家,养膳终身,报他的恩德。谁知他两个倒起不良之心,冒认婆婆做了接脚,要逼勒小妇人作他媳妇。小妇人元是有丈夫的,服孝未满,坚执不从。适值我婆婆患病,着小妇人安排羊肚汤儿吃。不知张驴儿那里讨得毒药在身,接过汤来,只说少些盐醋,支转小妇人,暗地倾下毒药。也是天幸,我婆婆忽然呕吐,不要汤吃,让与他老子吃,才吃的几口,便死了。与小妇人并无干涉,只望大人高抬明镜,替小妇人做主咱。[唱]

【牧羊犬】大人你明如镜,清似水,照妾身肝胆虚实。那羹本五味俱全,除了此百事不知。他推道尝滋味,吃下去便昏迷。不是妾讼庭上胡支对,大人也,却教我平白地说甚的?

(张驴儿云)
  
大人详情:他自姓蔡,我自姓张,他婆婆不招俺父亲接脚,他养我父子两个在家做甚么?这媳妇年纪儿虽小,极是个赖骨顽皮,不怕打的。

(孤云)
  
人是贱虫,不打不招。左右,与我选大棍子打着。

(祗候打正旦,三次喷水科)

(正旦唱)

【骂玉郎】这无情棍棒教我捱不的。婆婆也,须是你自做下,怨他谁?劝普天下前婚后嫁婆娘每,都看取我这般傍州例。

【感皇恩】呀!是谁人唱叫扬疾,不由我不魄散魂飞。恰消停,才苏醒,又昏迷。捱千般打拷,万种凌逼,一杖下,一道血,一层皮。

【采茶歌】打的我肉都飞,血淋漓,腹中冤枉有谁知!则我这小妇人毒药来从何处也?天哪!怎么的覆盆不照太阳晖!

(孤云)
  
你招也不招?

(正旦云)
  
委的不是小妇人下毒药来。

(孤云)
  
既然不是你,与我打那婆子。

(正旦忙云)
  
住住住,休打我婆婆,情愿我招了罢。是我药死公公来。

(孤云)
  
既然招了,着他画了伏状,将枷来枷上,下在死囚牢里去。到来日判个斩字,押付市曹典刑。

(卜儿哭科,云)
  
窦娥孩儿,这都是我送了你性命,兀的不痛杀我也!

(正旦唱)

【黄钟尾】我做了个衔冤负屈没头鬼,怎肯便放了你好色荒淫漏面贼!想人心不可欺,冤枉事天地知,争到头,竞到底,到如今待怎的?情愿认药杀公公,与了招罪。婆婆也,我怕把你来便打的,打的来恁的。我若是不死呵,如何救得你?[随祗候押下]

(张驴儿做叩头科,云)
  
谢青天老爷做主!明日杀了窦娥,才与小人的老子报的冤。

(卜儿哭科,云)
  
明日市曹中杀窦娥孩儿也,兀的不痛杀我也!

(孤云)
  
张驴儿,蔡婆婆,都取保状,着随衙听候。左右,打散堂鼓,将马来,回私宅去也。

(同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