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遙遠:中國有多少「野雞」在飛(上)

2015年05月20日評論
當代中國可謂「野雞文憑大國」。「野雞文憑」發展成為龐大產業鏈,全世界除了中國,絕無僅有,也算是一個中國特色。

野雞飛舞,一地雞毛。一是國產。媒體披露中國210所「野雞大學」名單,遍布大部分省市。權力最集中的地方,野雞最猖獗。北京「野雞大學」達83所,仰仗各種權力樹蔭,或投機各種空子,招搖過市。最講斯文的地方,野雞也瘋狂,孔孟之鄉山東緊隨京城,洋洋灑灑擁有12所。「野雞」一直活蹦亂跳。雷厲風行的維穩力量,從未在「野雞」身上顯威。二是進口。美國「野雞大學」氾濫,中國是美國「野雞」定製服務物件。三是造假。假文憑成為城市牛皮癬廣告的主力。假文憑市場生猛,醜聞不絕於耳。四是特供。黨校文憑,給官員晉升一紙「知識化」通行證。雖然中國教育部門一直詬病黨校文憑的含金量,黨校文憑在世界行不通,但絲毫不影響在權力場的神采奕奕。

在中國社會,80%的人不同程度崇拜文憑。在職場是一塊敲門磚和跳槽撐杆,在情場是一道光環,在社交場是一張金名片,在名利場是一種牛逼的顯擺。官場和國企的文憑崇拜更甚。有的體制內人才,儘管非常優秀,因為無高文憑,每次晉級、評職、提幹都沒門;有的人事部門設立招聘門檻,「非211不要」,就業歧視堂而皇之;有的單位招聘物業管理員、打字員,都要求有碩士、博士頭銜;有的地方競聘幹部,自學成才的考區狀元被拒之門外;官場一夜之間,研究生、博士生文憑俯拾皆是,比中學文憑多幾倍。事業單位文憑掛帥,職稱為王。一個著名作家,因無大學文憑而落實不了待遇,研究他作品的人都有了高級職稱,他只好去寒窗苦讀,而教材裡有他的作品。

上世紀80年代是一個文憑崇拜的年代。那時的文憑崇拜,是知識分子尊嚴的復活,是大眾對知識價值和人文精神的崇拜,是革命暴風驟雨後的人性復甦。那時大學教育不像今天敷衍塞責,大學畢業基本是人才,靠混日子畢業和真能靠混日子畢業的寥寥無幾。90年代開始,社會風氣日益敗壞,流行「關係網」,投機鑽營,權錢交易成明規則。高等教育庸俗化、勢利化、犬儒化日益明顯,校長院長搖身一變成老闆,各種生財之道如火如荼,大學精神灰頭土臉。如今的文憑比牛皮聖旨還有用,其實是基於權力和名利的崇拜。

古代文憑是科舉功名,如今文憑進化成學位,但官味並沒減退。文憑崇拜的產生,源自官本位社會的權力崇拜。狀元是科舉時代最高文憑,「學而優則仕」成了文憑權力化捷徑,也成了底層百姓以功名躍龍門的機會。文憑成為皇帝及封建官僚集團的斯文面孔。

近乎荒唐的文憑崇拜,不僅僅源自科舉制度,源自現實趨利,更浸淫於前蘇聯革命對中國教育的深刻影響。從反右運動到文革,權力對教育文化的踐踏,比蘇聯史達林時期更惡劣。史達林政治高壓不亞於中國文革,清洗、流放和槍決的藝術家不在少數,但蘇聯知識分子哪怕流落他鄉,也不放棄獨立的藝術立場和追求,依然產生世界級文學大師和科學大師。而中國知識分子在反右運動後紛紛繳械投降,隨之而來的是文革「既可殺又可辱」境遇。前蘇聯政治審查雖然嚴酷,但畢竟和歐洲處於同一文明圈,知識分子骨子裡抱持追求終極真理的信仰。而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的終極追求,是修身治國平天下,忠君思想刻骨銘心。雖然不乏像顧准這樣「點燃自己照破黑暗」並「在地獄裡思考」的人,不乏有像林昭、張志新這樣「捨身求法」的人,但是偉大領袖一揮手,祖國山河一片紅,要革文化的命,文化奴才立馬遍布神州。

文章來源:作者部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