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姚文元在一次會議上拿著一本《迎春花》作品集,指責南京著名畫家陳大羽的花鳥畫《迎春》極端仇視社會主義春天。
姚文元說:「在這幅畫上方畫了幾枝淡淡的迎春花,整幅畫突出地描繪了一隻怒氣沖沖的公雞,這隻公雞嘴緊閉,冠高豎,頸羽怒張,雙爪抓地,翻著白眼,怒目而視,尾巴翹到天上去,完全是一副隨時準備向『春天』飛撲過去的那種惡狠狠的神氣和架勢。這哪裡是在迎春,完全是對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後出現的欣欣向榮景象的極端仇視。」
一幅花鳥畫竟然被上綱上線到極端仇視社會主義春天的高度,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就要說到1974年「四人幫」發動的「批黑畫」運動了。
這場運動是從批判《中國畫》畫冊開始的。
《中國畫》這本畫冊是當時周恩來為了出口宣傳的需要,由當時的外貿部門印製的一本出口畫樣本,作為工藝品出口的廣告。它不僅收錄了一些知名的國畫家當時創作的繪畫作品,而且還收錄了他們以前的一些代表性作品。
1974年1月2日,姚文元首先在上海發起了對《中國畫》的批判。在上海市委的一次會議上,姚文元拿著這本畫冊,蠻橫地指責是「黑山黑水」、「復辟逆流」,說它是什麼「迎合西方資產階級和修正主義的貨色,是一本地地道道的『克己復禮』畫冊」。本文開頭引述的姚文元批《迎春》的那段話,就是在這次會上說的。
於是,在姚文元親自組織和部署下,「迎春」在上海的爪牙紛紛粉墨登場。在1974年2月25日上海美術館的一次會議上,「四人幫」在上海的死黨公開點名批判《中國畫》畫冊以及兄弟省市的一些作品,下令「對美術領域中的復辟逆流,要進行反擊」,並且用市委辦公室文件的形式,拋出了所謂「市委領導同志對《中國畫》畫冊的意見」,攻擊說,畫冊「集中暴露了我們外貿工作和美術工作的嚴重問題」。「在外匯面前……右傾投降,拿出這樣的作品,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作為社會主義中國人的氣概跑到哪裡去了呢?」
1974年2月15日,「四人幫」又在北京組織了批「黑畫」展覽,名曰「批林批孔聯繫美術戰線實際」,共展出18位畫家的215幅作品。
《黑畫展前言》這樣寫道:「這批黑畫嚴重歪曲了社會主義新面貌,醜化了工農兵形象。有些不斷含沙射影,是惡毒攻擊社會主義制度的毒草,有的甚至公開為叛徒林彪翻案,而它們的產生是得到某些人公開鼓勵和支持的。至於作者情況也不盡相同,有些是有嚴重政治歷史問題和對社會主義心懷不滿的人,有些是沒有改造好的知識分子,還有些是崇拜資產階級專家,盲求野、亂、怪、黑的青年人。這些壞畫作為劉少奇、林彪修正主義文藝黑線的典型事例被揭發出來,說明在大好形勢下美術領域兩個階級、兩條路線、兩種思想的鬥爭仍十分尖銳激烈。反動階級並不甘心退出歷史舞台,他們在拉攏腐蝕美術隊伍,爭奪思想陣地等方面,向無產階級發動進攻,這是一場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占領和反占領、復辟和反覆辟的鬥爭。而這一切是發生在『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取得勝利的今天,特別值得我們深思。」
接著,江青卵翼下的寫作班子以「初瀾」的筆名,發表了一篇題為《堅持文藝革命,反對復辟倒退——反擊美術領域文藝黑線回潮》的文章,赤裸裸地說:「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反動傾向十分露骨的黑畫,竟然得到了某些人的鼓勵和支持,為之開綠燈。」
這次展覽被認為「黑畫」的作品,主要是那些為北京各大賓館製作的中國畫。其中黃永玉的《貓頭鷹》被列為「黑畫展覽會」的榜首。
為了搜羅「黑畫」的行蹤,「四人幫」的幹將還派人去上海調查黃永玉等人在上海大廈畫畫的情況,寫了一篇所謂調查材料。其中有這樣的內容:「黃畫了一張國畫,在一隻鳥的眼圈上有十二個白點,很像國民黨的青天白日旗,當地有人指出這個問題。」「黃在上海專門去找一位老畫家,要了一幅有麻雀的畫,黃要求要畫很多麻雀,這是影射1958年打麻雀運動。」
宗其香所畫的畫面上有3隻虎,硬是被說成3隻虎構成一個「彪」字,虎虎有生氣,畫的自然是林彪無疑了。林彪早在蒙古溫都爾汗自我爆炸,你還說他虎虎有生氣,明目張膽地為叛國分子招魂,這還了得,砸爛你的狗頭!
李苦禪畫的《殘荷圖》畫了8朵荷花,畫面右側的墨荷下,露有半截青石,青石上站著一隻翠鳥。結果,硬被加上了「惡毒攻擊」的罪名。「四人幫」及其同夥硬說那隻鳥是暗諷「江青稱霸」;至於那8朵荷花,則是影射8個「樣板戲」沒人看。
李斛的《三峽夜航》本是表現作為「蜀道難」的三峽由於疏浚了航道,夜間也能行駛了。可是,由於畫面表現的時間是在晚上,自然是在黑黢黢的背景下出現燈光和正在航行的船隻,於是也被列入「黑畫」的隊伍,真是荒謬至極!
這場以批判《中國畫》畫冊為開端的批「黑畫」運動波及全國,殃及整個美術界,其範圍之廣、程度之深,可以說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除北京、上海外,陝西也是「重災區」,有20多位畫家被扣上了「黑畫家」、「反動畫家」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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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供/責任編輯:劉明湘)